我們不是唯一會受焦慮折磨的動物。從蜥蜴到歌帶鵐,充滿挑戰的情境對各種生物都可能會有長期的影響。
陸軍航空隊的聲音對科羅拉多格紋鞭尾蜥來說可能會造成創傷,這種蜥蜴在科羅拉多州東南方有小區域分布。PHOTOGRAPH BY KEN HOLTGREWE, GETTY IMAGES
許多人在面對壓力大的情境時,會喝咖啡喝過量、睡太多或睡不夠,或者狂吃(像是我為了趕上這篇文章的截稿日,就吃了優格、四片餅乾和一大堆葡萄)。
原來,有好幾種野生動物在碰到壓力時也會出現生理反應。野生動物面對的主要挑戰,是能不能找到足夠食物,或自己會不會變成別人的食物。但有時候,造成這些創傷的是人類。
有一項新研究就顯示了稀有的科羅拉多格紋鞭尾蜥(Colorado checkered whiptail lizard),在面對噪音時會狂吃紓壓。牠們的棲地有部分就位在卡森堡陸軍基地(Fort Carson Army Base)內,低飛的飛機常常製造比牠們平常習慣的聲音更巨大的聲響。
觀察過一些野生鞭尾蜥、並抽了牠們的血之後,科學家發現,有飛機飛過的時候,這些蜥蜴會釋放更多壓力賀爾蒙可體松,而且動得少、吃得多。作者表示,吃得多可能是為了補償經歷壓力時的能量損耗。
以下是動物面對挑戰情況時會出現的其他反應。
睡眠障礙
睡眠,對所有哺乳動物來說,都是關鍵──而睡不夠可能是有害的。
「睡眠剝奪是一種壓力,在人類和某些非人類動物身上可能都會造成食量增加。」同樣研究睡眠生物學的威斯康辛大學拉克羅斯分校昆蟲學家巴瑞特.克萊恩(Barrett Klein)說。
在實驗室研究中,接受社交孤立實驗的果蠅睡得比較少、吃得比較多,而被剝奪睡眠的小鼠在恢復期吃得比較多。有些休息得不夠的蝴蝶,不但覓食不順,還會把卵產在錯誤的植物上。
某些種類的蜜蜂如果睡眠不足,當牠們跳搖擺舞(相當於蜜蜂界的GPS)的時候,「方向資訊就比較不正確,」克萊恩在電郵中說,提供給觀看方的食物方位資訊就比較沒用。
創傷會遺傳
史考特.賀佩爾(Scott Heppell)是俄勒岡州立大學的魚類生態學家,他不完全認為其他動物面對壓力的反應就跟人類一樣。
「這對我來說有點過於擬人化了,」赫佩爾在電郵中說:「但我可能會說其他動物會出現某種類似的反應,」像是當親代經歷過壓力事件「可以影響到他們後代的表現」。在人類,這種概念就稱為「跨世代創傷」(generational trauma,亦譯為「代際創傷」)。
名為刺背魚(stickleback)的小型淡水魚似乎會把創傷傳給牠們的寶寶,不過對雄魚的影響和對雌魚是不一樣的。
在發表於《動物生態學期刊》(Journal of Animal Ecology)的研究中,科學家證實曾經碰到捕食者的刺背魚爸爸生的兒子會勇於冒險,但這種創傷對女兒沒有影響。碰過捕食者的母親生下的子女兩性都會是焦慮的後代──但原因還不清楚。
捕食者危機
掠食者光是出現,就能讓動物焦慮。就以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學族群生態學家黎安娜.贊奈特(Liana Zanette)的研究對象歌帶鵐(song sparrow)為例來說吧。
在2022年的一項研究中,贊奈特研究了不列顛哥倫比亞的海灣群島國家公園保留區(Gulf Islands National Park Reserve)中的野生歌帶鵐,那裡的掠食者不多。在她研究期間,她還設了圍籬以確保鳥兒的安全。
贊奈特的團隊在18個星期中,間歇播放像加拿大雁(Canada goose)之類友善動物的聲音給半數的研究對象鳥兒聽。
另一半的鳥兒聽的是烏鴉(crow)和渡鴉(raven)的錄音,這些鳥會吃雀鳥的蛋和雛鳥。
結果顯示,對這些「虛構掠食者」的恐懼導致這些鳥兒產下的後代比沒有聽到恐怖錄音的鳥兒少了53%。
「當親鳥以為真的有掠食者的時候,就會變得很膽小。」贊奈特說,所以與其把時間花在孵蛋或餵養雛鳥,牠們會直接衝出鳥巢。
這些聽起來都像是壞事,但演化上來說,這些鳥兒的反應完全恰當。存活下去和少生一些後代,勝過死掉和沒有後代,贊奈特說。
像這樣由掠食者引發的恐懼也可能會造成類似創傷後壓力症候群的長期改變,她說。在一項2019年的研究中,贊奈特發現,碰到掠食者的黑頂山雀(black-capped chickadee)的腦部活動會提高至少七天,對危險也會特別敏感。
雪鞋兔是加拿大山貓的主要獵物。 PHOTOGRAPH BY ROBBIE GEORGE,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古老的雙人舞
在加拿大的育空地區,雪鞋兔(snowshoe hare)用不著模擬──牠們需要擔心的是非常真實的掠食者。雪鞋兔是加拿大山貓的主要獵物,這兩種動物之間的雙人舞已經演化了幾百萬年,多倫多大學的榮譽退休教授魯迪.波恩斯特拉(Rudy Boonstra)說,他研究這兩個物種已經40年了。
這兩種動物都會經歷為期約10年左右的循環,期間雙方的族群都會波動。當雪鞋兔族群數量高的時候,山貓的食物很多,族群數量也會跟著增加。
但當雪鞋兔族群數降低,這些野兔不只是被山貓獵殺,就算牠們能逃過一劫,也會因為被追逐而受到壓力。這些野兔生的後代減少,牠們後代生的後代又更少,直到野兔的後代少到讓山貓開始餓肚子、山貓族群也跟著減少。
波恩斯特拉和同事證明,當山貓數量多而野兔已經在減少的時候,雪鞋兔血液中的可體松濃度會飆升。這種壓力會影響雌兔的生理狀況,導致牠們生出比較虛弱的後代。
這種長達10年的獵物與掠食者循環是真正的野外現象,波恩斯特拉指出,不含人類製造的壓力。
為什麼波恩斯特拉會跟赫佩爾一樣,都認為人類和野生動物的壓力反應不能相比,這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牠們的環境有很多很多世代都一直是那個樣子、或者很類似,而我們的環境是隨時、每天都在變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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