汙染正威脅著世界上最古老的岩石藝術

這處不平凡的遺跡鮮為人知，就連大多數澳洲人都不知道，然而此地正因兩個相互矛盾的原因而逐漸出名。穆魯朱加被暫時收錄進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世界遺產名錄，這個消息令人振奮，也可能為觀光產業帶來發展榮景。然而，另一個壞消息沖淡了好消息帶來的興奮之情，岩石藝術科學家嚴正警告穆魯朱加可能在一世紀以內被周圍大量且正在成長的工業區所製造的汙染摧毀。

在經濟仰賴資源開採的西澳大利亞州（Western Australia），這樣的災難並非沒有先例。兩年前，世界第二大礦產公司力拓集團（Rio Tinto）為了擴大鐵礦開採而炸毀尤坎峽谷（Juukan Gorge）一處擁有4萬6000年歷史且保存著岩石藝術的原住民聖地岩棚。這樁暴行的發生地點在穆魯朱加以南，兩地距離225公里遠。

跨越時代的岩石藝術

這兩處岩石藝術遺址都位在皮爾布拉（Pilbara）地區。西澳北部這片崎嶇的區域有著高聳峽谷、險峻山峰、大片紅土平原，與眾多價值數十億美元的礦脈。西澳在世界上是人口數一數二稀疏的地域。此地面積大約是美國德州的四倍大，然而人口僅260萬人，其80%居住在西澳首都珀斯（Perth），而其中不到4%的人為原住民。

穆魯朱加的岩雕描繪著似人的形體、人臉，以及數千年前棲息於此的動物。PHOTOGRAPH BY SUZANNE LONG, ALAMY STOCK PHOTO

皮爾布拉縱然富含鐵礦與液態天然氣資源，該地區的原住民文化遺產卻又更加豐富。早在英國以殘暴手段殖民澳洲的5萬多年前，Ngarda-Ngarli人就已經居住在這個地區了。這個名詞被用來統稱穆魯朱加的原住民傳統土地擁有者，包括Ngarluma、Yaburara、Mardudhunera、Yindjibarndi、Wong-Goo-Tt-Oo等部族。

涵蓋丹皮爾群島（Dampier Archipelago）與鄰近布魯普半島的穆魯朱加地區由這些人群命名。世上最重要岩雕作品群之一即在此地歷經千萬年創作積累而成，西澳大學的世界岩石藝術教授班傑明．史密斯（Benjamin Smith）說。

無論是挪威7000年前的岩雕、巴西2萬5000年前的洞穴壁畫，或者辛巴威1萬3000年前的繪畫，世界上其他重要的岩石藝術遺跡在數量與連續性方面都不是穆魯朱加的對手，他說。「穆魯朱加的獨特之處在於岩石藝術的密度與壓倒性的總量，」史密斯如是說：「這裡的藝術品創作年代的延續時間也比其他任何遺跡都來得長，從近代一直延伸到至少4萬年前，或可能到5萬年前。」

岩石藝術的研究人員至今只完成穆魯朱加大約3%面積的遺跡編目，這項進行中的工作已經紀錄了5萬件圖像，史密斯說。穆魯朱加可能有至多200萬幅岩雕。

這些岩雕不只是偉大的藝術作品，它們也能為科學研究提供重要線索。「穆魯朱加有一些已知最古老的人臉與一系列已滅絕動物的圖像，」史密斯說：「岩雕中的動物群變化展現此地隨著時間推移發生過劇烈的氣候與環境變遷。這處遺跡曾經位處離海約100公里遠的內陸。現在這裡是三面臨海的半島。」

根據Ngarda-Ngarli人的神話傳說，穆魯朱加的岩石藝術由Marrga，即造物先祖所形塑。這些神靈協助塑造了自然世界。「夢創時代」（Dreamtime）中也能找到祂們的身影，這是由一系列傳說與信仰組成的澳洲原住民文化基石，解釋了萬物的起源並教導人們如何於現世生活。

穆魯朱加的岩石上刻的是數千年前的夢創時代故事。然而這些藝術作品依舊與原住民息息相關，Marduthenera族管理人雷琳．庫柏（Raelene Cooper）說。對外人而言，穆魯朱加的岩石看起來可能只是沒有生命的物體。但是對他的族人來說，這些岩石「握有DNA，即擁有生命的神靈能量。」

「這些岩石藝術訴說了演化的故事，並且是我們神聖先祖歷史的聖典資料，」庫柏說：「它們乘載並掌握著與大地母親的深切連結。」

穆魯朱加向新世代解說了過去、現在，與未來，貝琳達．秋恩賽德（Belinda Churnside）說，他是Ngarluma族管理人，也是穆魯朱加原住民聯合組織（Murujuga Aboriginal Corporation, MAC）的委員，該組織旨在代表該遺址的傳統所有者的權益。「這些岩石藝術始於時間之始，終於時間之終。」秋恩賽德說。

為保存穆魯朱加而戰

然而從現實角度看來，穆魯朱加的未來一片黯淡，史密斯說。布魯普半島上巨大且擴張中的工業建物所製造出的汙染對這處古老遺跡造成威脅。「如果汙染維持在現在的程度，穆魯朱加的岩石表面很快就會受到嚴重破壞。」他這麼說。

專家相信布魯普半島與周圍的丹皮爾群島上岩石藝術的密度居世界第一。PHOTOGRAPH BY SUZANNE LONG, ALAMY STOCK PHOTO

有些原住民群體正在反對伍德賽德石油公司（Woodside）斥資120億美金的斯卡伯勒天然氣田（Scarborough gas field）開發計畫。庫柏宣稱該計畫排放的有毒廢氣將對穆魯朱加造成傷害。「我們可以實際看到〔來自目前開發案的〕化學汙染與溫室氣體排放帶來的毀滅性後果。」他說。伍德賽德的發言人曾說過該公司支持由穆魯朱加原住民聯合組織執行的穆魯朱加岩石藝術監控計畫（Murujuga Rock Art Monitoring Program）。

不過儘管開發爭議紛紛擾擾，當地社群依然熱切關注穆魯朱加待審核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提名，以及遺址作為觀光景點的潛力。庫柏與秋恩賽德都說如果Ngarda-Ngarli人的土地名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遺產清單，族人將以此為榮。「登上國際平臺以向世界分享我們古老的神聖歷史實為非凡成就，並且昇華了過去的掙扎與創傷。」庫柏說。

當地主管機關計畫明年初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提交最後的申請，而他們現在正在為預期中將湧入穆魯朱加的觀光人潮做準備。為了因應人潮，當地在康辛克灣（Conzinc Bay）打造了觀光區。將會有一條新的道路鋪往目前只能搭乘四輪傳動車輛抵達的這處穆魯朱加地區西北部海岸定點。計畫中的人潮匯聚處將是穆魯朱加生命知識中心（Murujuga Living Knowledge Centre）。穆魯朱加原住民聯合組織的執行長彼得．傑弗瑞斯（Peter Jeffries）說這座設施將「訴說來自岩石的故事，並且帶領訪客行過穆魯朱加的古老土地。」

目前部分參訪用基礎設施的改善工程已經完成，包括建造「Ngajarli 藝術觀賞步道」（Ngajarli Art Viewing Trail）。這條0.7公里長的高架木棧道設有觀景臺與解說牌以介紹Ngajarli峽谷的岩石藝術。此處赭紅色的岩石上裝飾著久至4萬7000年前歷史的岩雕，刻畫著巨蜥、袋鼠，與其他大型動物。「〔木棧道〕能在保護岩雕的同時讓遊客就近觀賞。」澳洲西北遊覽（Australia’s Northwest Tourism）的執行長納塔莎馬哈（Natasha Mahar）說。

如果穆魯朱加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遞交的申請成功通過，更多各國訪客將會和3萬年前的人臉面對面接觸，聽它們訴說一整支部族與他們珍愛土地的故事——盡在以雙手刻蝕、浸滲著智慧，並且滿盈永恆魅力的奇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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