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復的反核帆船，為和平使命再次啟動

對德威特來說，這項計畫不僅僅是修復帆船而已，而這艘帆船也不能等閒視之。1958年，一群反戰主義者試圖駕駛黃金定律號前往馬紹爾群島，抗議在大氣中試爆核彈。他們的航程遭到美國海岸防衛隊阻止，身為貴格派教徒及美國前海軍少校的船長亞伯特‧畢格羅被補下獄。

這場衝突引發的國際宣傳，有助於激起愈來愈多針對核試爆和軍備競賽的反對，同時也開創了抗議船的傳統，延續這項傳統最明顯的就是綠色和平組織。

「這艘船在1958年改變了世界，現在它也可以做到。」——楚克‧德威特，越戰老兵

黃金定律號訂於星期六（6月20日）開始啟航。由一名廣島原爆的倖存者為它行下水禮，駛入加州的洪保德灣，繼續它作為和平船的使命。對於德威特這個把黃金定律號喚作「大眾教育的武器」的人來說，它是一個重新開始的承諾，要提高對輻射危險性的公眾意識。

當他和其他老兵第一次遇到黃金定律號時，它已經無人聞問地腐朽多年，有一些部分甚至泡在水中。船身破了一個洞，船肋斷裂，兩根桅都不見了。

不只是整修，更是要重新啟用。這艘船現在就像畢格羅（Bigelow）從洛杉磯航行到檀香山的那艘輕快的船，朝原子試驗區前進。這艘船配備了新的主桅和後桅，還擁有1958年當時尚未發明的精密電子導航設備，為它安裝的64歲史提夫‧奈豪斯說；他是有經驗的水手和退伍的和平運動者，將擔任這艘船的船長，他正努力解決舶水泵和部件欠缺的問題。這是駕駛黃金定律號最微不足道的挑戰，奈豪斯認為「對我來說，這是一定要會的」。

黃金定律號計畫是由沒有什麼成功希望的志願者，實現的一項不可思議的成就。他們是「退伍軍人和平組織」（Veterans For Peace）的成員，是一群可能會讓當初的船員感到畏懼的雜牌軍，全都是老實的貴格派教徒。他們抽菸、喝酒，而且像水手般罵髒話，雖然他們大多數都不是水手。愈來愈老且終身經濟拮据，大部分的退伍老兵在鋸開腐爛的木頭、用紫心木取代船的木條板時，尋求的是驅除他們和戰爭有關的心魔。

他們當中有學校的行政人員、郵差、土木工程師、醫師助理和養蜂人。服兵役的經歷，造就他們反戰、反核武的共同理念。計畫統籌德威特說，經過多年的戰後犬儒主義，修復這艘具有歷史價值的船，提供了正面的希望。多變的青春時代讓他進了郡立監獄，他接受整修帆船的任務、視之為契機，「在我翹辮子之前，消我的業障。」

策劃黃金定律號1958年航行的貴格派教徒，意圖把它當作公民不服從運動，以此喚起對大氣核武試爆的關注。在一封給艾森豪總統的公開信中，畢格羅宣稱他們的目的是「無論如何都要啟航」。而他們也那麼做了——直接駛入海岸防衛隊的手銬。

他們的被捕，引起厄爾和芭芭拉‧雷諾茲的共鳴；他們當時駕駛自己的雙桅小帆船「鳳凰號」，在前往日本的旅途中。厄爾‧雷諾茲是人類學家，為美國政府針對輻射對廣島兒童的危險影響，做過廣泛的研究。這對夫妻航向試爆區，厄爾被逮捕了。

這些直接行動在全美各地引發的民眾示威，促使不情願的艾森豪在1958年8月暫停原子試驗。綠色和平組織的「彩虹勇士號」和一支其他抗議船的船隊，在世界各地繼續喚起輿論激烈反對，促成1996年的《全面禁止核試爆條約》。

差不多在同一時間，黃金定律號落入羅倫斯‧巴奇利的手中；他是一名醫師，在1970年代早期跟隨滾石合唱團旅行，是同時代的樂迷間眾所周知的「安慰劑醫師」。對第五代尤里卡造艇廠主人勒羅伊‧瑟蘭來說，這艘船究竟為何淪落到停泊在洪保德灣，是一個謎。不過當它下沉、巴奇利請他把它撈出來的時候，他照做了。

當它在2010年3月二度下沉時，覺得厭煩的瑟蘭就把這艘破爛的廢船拖到他造艇廠的海灘上。「我打算喝個爛醉，把這該死的東西燒了，」他說。體型魁武，假聲大吼可以把堆高機的轟鳴比下去的他，承認他對木製帆船的偏好。即使殘缺不堪，黃金定律號優美的線條和瀟灑的魅力，讓他深深著迷。

愈研究它的歷史，瑟蘭愈是好奇。任何在太平洋定期往返的9公尺長的船隻，都會令人印象深刻，而黃金定律號傳達的反核武訊息，更是讓瑟蘭心有戚戚焉。「我不是和平主義者，但任何頭腦正常的人都會反核武。這艘船——它是個甜心，」他說。

瑟蘭研究這艘船的消息，傳到退伍軍人和平組織在當地的會員耳中。這個全球性的組織決定提高大眾對戰爭的真實代價的認識。吉姆‧梭特是1960年代的越戰老兵，他在這艘船「還因為從海灣拖出來而溼答答」的時候，挺身而出。他和瑟蘭一樣為它著迷，想像這艘雙桅小帆船可能完竣的模樣。

梭特引荐了德威特。在1960年代從事製造裝載原子彈的魚雷後，德威特成為和平主義者——「不像甘地那般」，不過他投入十足的心力，每週五的晚上都站在街角守夜。到了2010年10月，這群老兵想出計畫，他們要修復這艘雙桅小帆船，延續它的反核武使命。

瑟蘭無償出借他的造艇廠和電力一年，然後延長到五年。伴隨海鷗的尖銳叫聲和瑟蘭的寵物山羊咩咩叫聲，大部分的工作就在步調緩慢的鐵鎚和電鑽敲打中完成。

捐款加速了修復工作的進展，最終總金額是20萬美元。當一張面額1500美元的支票（這些錢用一隻手就數得完，前任會計奈特‧隆巴說。）寄達的時候，德威特就會買補給品。錢用完的時候，他就會休息，到下加利福尼亞州當「革龜計畫」的志工。

由於對錢和所有權的意見產生分歧，修復工作停了好幾個月，使得整個任務面臨變成泡影的危險。十個船隻修復工作，有九個會失敗，瑟蘭提到。「這艘小船的精神讓它撐了過去，」他說。

儘管計畫了五年，船員對於將來要做些什麼還沒有具體的想法；可能的範圍從教育兒童有關核武和核能的危險，到在艦隊週和其他軍事展覽時不請自來都有。另一個選項是監控海水中的放射性核種。

黃金定律號預定在7月16日展開第一次航行，那天是第一次引爆核武的70週年紀念。它的目的地是聖地牙哥，在那裡參與退伍軍人和平組織的8月全國大會。瑟蘭將以父親牽掛女兒的心情關注黃金定律號。「我照顧船隻，那是我的工作。沒錯，擔心是難免的，」他說。

德威特也會看著，在海圖上標出黃金定律號「正面宣傳」的路線。「這艘船在1958年改變了世界，現在它也可以做到，」他說。

撰文：Jane Braxton Little, National Geographic

編譯：蘇睿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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