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穆加迪(Thamugadi)曾經是北非一座繁榮的軍事前哨基地,後來被遺忘在黃沙之下,直到千年後一名蘇格蘭探險家開始尋找它。
以羅馬皇帝為名的圖拉真拱門(Arch of Trajan)在位於當代阿爾及利亞的薩穆加迪(Thamugadi)廢墟間顯得突出。PHOTOGRAPH BY IVAN VDOVIN/AGE FOTOSTOCK
整座城市消失的情形並不常見,但這卻是羅馬軍事基地薩穆加迪(Thamugadi)的遭遇。這座城市又稱提姆加德(Timgad)或塔姆加斯(Tamugas),在西元100年前後由羅馬帝國皇帝圖拉真(Trajan)所建,座落於羅馬帝國時期北非的努米底亞行省(Numidia)。
龐培奧.吉羅拉莫.巴托尼(Pompeo Girolamo Batoni)所繪的詹姆士‧布魯斯(James Bruce)像,1762年。蘇格蘭國家畫廊(Scottish National Gallery),收藏於愛丁堡。PHOTOGRAPH BY BRIDGEMAN/ACI
薩穆加迪曾經是第三奧古斯坦軍團(Third Augustan Legion)老兵們的家園,這座城市活躍了數百年,成為繁榮且吸引侵略者注意的目標。自從汪達爾人(Vandal)於西元430年入侵之後,城市在侵略者的反覆攻擊下逐漸衰敗,且再也沒有完全恢復,最終在西元700年的前後荒廢。
沙漠吹來的滾滾黃沙橫掃且掩埋了薩穆加迪。過了1000年,直到1700年代才有由一名特立獨行的蘇格蘭人帶領的探險隊前來探尋這座城市。
政治家兼學者
這位蘇格蘭的貴族詹姆士.布魯斯(James Bruce),如今聞名於他對於衣索比亞青尼羅河(Blue Nile)源頭的爭議發現。在1763年,他受命擔任了沿海城市阿爾及爾(Algiers,現阿爾及利亞首都)的英國領事。
身形高大壯碩的布魯斯是一名充滿好奇心且求知若渴的學者。他在抵達阿爾及爾任職前曾花費數個月的時間,待在義大利仔細研究非洲該區域的歷史,以及這個地區在古代世界扮演的角色。
布魯斯的壞脾氣和強勢很快就讓他與身在倫敦的上司起衝突。1765年,他丟了工作。但他沒有返回英國,而是和一位佛羅倫斯藝術家路易吉.巴盧加尼(Luigi Balugani)共同展開一場橫越非洲的冒險。他們在旅途中以筆記和插畫描繪路上遇見的種種新奇的人事物。
薩穆加迪的劇場建於公元2世紀。這張照片攝於1893年,即發掘工作開始的十年前。照片顯示劇場保存地相當完好。PHOTOGRAPH BY GÉRARD
沙漠時光
他們在這趟長征的前期,曾向南走進阿爾及利亞沙漠尋找古文明的蹤跡。當時布魯斯和巴盧加尼在該區域更偏遠的地方已見過數座古羅馬遺跡了。
1765年12月12日,他們抵達自己認為是薩穆加迪的地方。許多人相信他們是數世紀以來,首度造訪這座鄰近奧雷斯山北坡的遺址的歐洲人。「那是一座小城,卻充滿典雅的建築。」布魯斯在他的日記中寫道。他滿懷信心,相信這些廢墟就是圖拉真一千多年前建立的城市遺跡。
第一天,布魯斯寫下紀錄,巴盧加尼則畫下圖拉真的「凱旋門」。他們於隔天返回,繼續探索遺跡並辨識出一座露天圓形劇場。布魯斯清出沙土,找到安東尼努斯.庇烏斯(Antoninus Pius)與他的妻子,大福斯蒂娜(Faustina the Elder)的雕像。安東尼努斯是哈德良(Hadrian)的繼任者,於西元138年就任羅馬皇帝。布魯斯形容這些雕像擁有「精緻的美」。
布魯斯將雕像埋回沙土下,然後繼續旅行。他記錄下更多散布於北非及衣索比亞的遺址,甚至宣稱他找到了青尼羅河的源頭。巴盧加尼於1770年去世,而布魯斯在1774年回到倫敦。人們卻以懷疑與不相信回應他發表的發現。對這種反應感到難以置信的布魯斯退休,回到蘇格蘭。1780年,他開始提筆寫下非洲時光的回憶錄,著成五冊的《發現尼羅河源頭旅行記》(Travels to Discover the Source of the Nile)。這套書於1790年出版。四年後布魯斯去世之際,許多英國人依然拒絕承認他的成就。
跟隨布魯斯的腳步 1875年,距離布魯斯造訪薩穆加迪已逾百年,英國外交官羅伯特.蘭伯特.普萊費爾(Robert Lambert Playfair)在他的著作《跟隨布魯斯的腳步行旅阿爾及利亞與突尼斯》中描繪了自己到訪薩穆加迪的旅途。他在一名好客的柏柏人嚮導帶領下啟程,嚮導有個貼切的名字「Bou Dhiaf,意即訪客之父……他並非毫無道理地吹噓自己的羅馬血統。」前往這座古代遺址的道路穿過「覆滿羅馬遺跡的鄉間。我們在這座廢墟城市的正中央紮營,因此能夠將我們停留於此的時時刻刻都投注於檢視遺跡。」PHOTOGRAPH BY THE UNIVERSITY OF ST. ANDREWS, SCOTLAND/BRIDGEMAN/ACI
羅馬的輝煌
在大多時間裡,薩穆加迪都被世人遺忘地躺在沙漠中,直到1875年,英國的阿爾及爾領事羅伯特.蘭伯特.普萊費爾(Robert Lambert Playfair)到訪。普萊費爾在他於1877年出版的著作《跟隨布魯斯的腳步行旅阿爾及利亞與突尼斯》(Travels in the Footsteps of Bruce in Algeria and Tunis)中,向他的領事前輩致敬,他也造訪了布魯斯記載過的一些遺址。
普萊費爾對於薩穆加迪的描述比布魯斯的記載更詳盡。他提到這座城市建於六條羅馬道路的交叉口,這個觀察彰顯出這座城市的區域重要性。依普萊費爾所見,薩穆加迪的建築比鄰近的羅馬城市,努比亞(Nubia)地區的軍事首都拉百瑟斯(Lambaesis)的建物更加出色。普萊費爾總結寫道薩穆加迪是「商業與農業活動的中心。」
他也對城市中圖拉真拱門的壯麗表示欣賞。在拱門6公尺高的出入口下方地面上,依然可以看出沿著繁忙的帝國要道穿過拱門的馬車所留下的深深車徹。
法國人於1881年取得這座遺址的控制權,也就是在普萊費爾到訪的數年後,並且持續出入遺址直至1960年代。這段期間,遺址經歷了系統性地發掘。由於薩穆加迪在沙塵之下封存了數世紀,且無人在其上建築新建物,這座城市是少數幾座得以完整發掘的羅馬古城。
這幅4世紀的鑲嵌畫發現於薩穆加迪的東側浴場中,圖中描繪羅馬海神尼普頓(Neptune)駕著一輛由馬頭魚尾怪(半馬半魚)所拉的戰車。收藏在薩穆加迪的考古博物館。PHOTOGRAPH BY DEA/ALBUM
跟著穀物走
普萊費爾和法國學者的研究讓歷史學家能夠拼湊出這座城市的歷史。為了紀念皇帝圖拉真的姊妹瑪西雅娜,薩穆加迪原名瑪西雅娜-圖拉真-薩穆加殖民地(Colonia Marciana Trajana Thamurga),這座城市的格局呈現棋盤狀。
西元3世紀中期,這座城市的人口達到巔峰,共計1萬5000人。居民在此享受良好的公共建設,包括一座壯觀的圖書館和總計14座的浴場。薩穆加迪的公共設施之舒適與鑲嵌畫的表現,經常被拿來和龐貝城做比較。
這座城市的位置對於防守羅馬帝國南方疆界至關重要。北非是穀物生產中心,而羅馬第三奧古斯坦軍團駐紮在薩穆加迪以保護穀物,並確保穀物送往羅馬的運輸順暢。每隔兩年就會有數百名軍人從軍團退役,作為退休福利,這些人會在薩穆迪亞安頓定居。他們的存在對侵略者也具有嚇阻效用。
這座城市是羅馬在帝國南方疆界上的武力展示。在它多元的人口組成之中,崇拜古老神祇的人們和基督教徒共同生活。這裡曾經有一陣子是基督教異端教派多納圖斯派(Donatists)的據點。
薩穆加迪的密涅瓦(Minerva)半身像,3世紀。收藏於巴黎羅浮宮。PHOTOGRAPH BY H. LEWANDOWSKI/RMN-GRAND PALAIS
羅馬帝國邊境普遍出現的危機最終讓薩穆加迪付出代價。自從西元5世紀遭受汪達爾人掠奪以後,這座城市就開始衰亡,最後變成廢墟。西羅馬帝國滅亡以後,薩穆加迪曾短暫復甦,成為基督教徒聚集的中心,城外也在539年興建了一座碉堡。然而城市依然在西元700年阿拉伯征服期前後被棄守。
從此以後,撒哈拉沙漠逐漸覆蓋薩穆加迪,城市隱身千年,直到詹姆士.布魯斯和其他人來重新發現它被掩埋的榮光。薩穆加迪遺跡在1982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指定為世界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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