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有些人喜愛噁心的氣味？

不過，為什麼大家想要去聞這些花？大家的反應通常都一樣：期待、試探著聞一下，然後因為覺得噁心而做出經典的扭曲表情。但在場的每個人似乎都很高興。

結果證實這種反應是有名稱的，叫做「良性自虐」（benign masochism）。

心理學家保羅．羅津（Paul Rozin）在2013年一篇標題為〈愉快的悲傷，以及良性自虐的其他例子〉（Glad to be sad, and other examples of benign masochism）的論文中描述這種效應。有些人很喜歡從事某種活動，但邏輯上他們不應該喜歡，而羅津的團隊找到這類活動的29個例子。其中有些活動很噁心，例如擠痘痘或觀看噁心的醫學展示品。

關鍵是這類體驗屬於「安全威脅」。

「雲霄飛車就是最好的例子。」羅津說：「你其實很安全，你也知道這一點，但你的身體不知道，這就是愉悅感的來源。」他說，嗅聞屍花就是相同類型的刺激。

噁心的心理學

倫敦衛生與熱帶醫學院的瓦勒麗．柯提斯（Valerie Curtis）是研究噁心的科學家，她曾在2015年告訴《國家地理》，這種尋求刺激的心理有點像是小孩玩戰爭遊戲。她說：「『玩耍』的動機使人類（以及大多數哺乳動物，尤其是幼年個體）在相對安全的環境下嘗試不同體驗，這樣他們在現實中遇到這些情況時，就能有更充足的準備來應對。」

她說，透過嗅聞屍花，我們能測試自己的情緒。「我們會想要知道屍花聞起來怎樣，以及如果我們遇到屍花會有什麼反應。」

畢竟，我們的噁心感具備功能。柯提斯在見解深刻的著作《別看、別碰、別吃》（Don’t Look, Don’t Touch, Don’t Eat）中說明噁心理論。根據這項理論，最普遍認為噁心的事物是能讓我們生病的事物，例如腐爛的屍體。

然而，我們的噁心感可能有特定傾向。大眾似乎通常可以接受自己的屁味（但不能接受其他人的屁味）。噁心感往往能保護我們不受他人的威脅，但我們能夠接受自己的噁心之處。

相同的氣味化合物同樣能夠引發不同的反應。有些氣味僅限小劑量時好聞，噴香水的人就很了解這一點。例如，麝香是許多香水的後調，但高濃度的麝香很臭。吲哚（indole）也同樣如此，它是一種為香水添加芬芳花香調的分子，但「在高濃度時，卻讓人覺得是如同糞便且令人反感的氣味」。

市面上沒有屍花香水（但你可以嘗試解放橘郡〔Etat Libre d’Orange〕一款由吲哚混合物調製成的「腐屍」〔Charogne〕香氛），不過你可以想像那種氣味。有一整個香水領域致力於擷取玻璃瓶中的花香，然後利用化學方法重現相同的分子混合物，這個領域由香水化學家羅曼．凱瑟（Roman Kaiser）在1970年代率先開發，稱為頂空技術（headspace technology）。因此，理論上我們可以嘗試製作屍花香水，只要找到夠大的頂空瓶就行。

畢竟，這種花的惡臭來自多種化合物的混合，而我們可以辨別這些化合物，包括吲哚、氣味香甜的苯甲醇，以及氣味難聞的化合物，例如腐魚會散發的三甲胺。

懷念臭味

還有另一個原因能解釋為何我們有時想要嗅聞令人厭惡的氣味，這種吸引力也來自我們的腦部深處：懷舊。新割下的草能喚起兒時夏日的感覺，而對某些人來說，香菸煙霧聞起來也像是祖母的氣味。嗅覺可說是與記憶最緊密連結的感官。

科學家將這種現象命名為普魯斯特效應（Proust effect）。在這位著名作家的小說《追憶似水年華》（In Search of Lost Time）中，新出爐的瑪德蓮蛋糕浸泡在茶裡的氣味，使主人公想起許多關於兒時的鮮明回憶。神經科學家認為，這種效應是腦中負責處理氣味的嗅球發揮作用的結果。碰巧的是，嗅球直接連接海馬迴及杏仁核，這兩個部位與記憶和情緒有關。

有些實驗已經為這種關聯提供佐證；烏得勒支大學研究人員在2011年的研究證實，嗅覺喚起的回憶比聽覺更強烈也更詳細，特別是令人不快的往事。《腦科學》（Brain Sciences）在2016年刊登的回顧論文也做出結論，表示喚起美好個人回憶的氣味能夠提升正面情緒，並減少壓力的生理影響，例如發炎。

因此，或許我們偶爾需要學習將難聞的氣味與快樂的經驗聯想在一起，例如一趟前往植物園嗅聞屍花的旅行。畢竟，一張照片可能勝過千言萬語，但一股氣味卻能乘載一輩子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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