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男子旅行至全世界所有196個國家。他學到的事情:放了很久的駱駝肉是什麼味道,衛生紙為什麼是最準確的經濟指標。
哈洛德‧史帝芬斯(Harold Stephens)是阿爾伯特‧波戴爾(Albert Podell)「穿越世界破紀錄遠征隊」的共同領隊。圖為他在1965年6月在埃及吉薩金字塔前坐在駱駝背上留影。他們以汽車環遊世界,創下以此種方式旅行而不中斷的最長旅程紀錄。PHOTOGRAPH COURTESY ALBERT PODELL
曾在《花花公子》雜誌(Playboy)擔任編輯的阿爾伯特‧波戴爾(Albert Podell),完成了許多人都曾幻想過但少有人真正實現的事情:地球上196個國家他都去過。
這花了他50年。途中他曾被水牛追趕,斷過幾條骨頭,吃過稀奇古怪的食物,也曾被逮捕、搶劫,甚至差點被吊死。但他歷經一切活了下來,還把他的故事寫成書,名為《環遊世界50年:一個瘋狂探險家的全球196國大進擊 》(Around the World in Fifty Years: My Adventure to Every Country on Earth )。他在紐約家中接受國家地理訪問,探討構成一個國家的要素為何,也告訴讀者哪裡的烤老鼠最好吃,為什麼智慧型手機讓年輕人愈來愈沒有冒險精神,還有為什麼美國仍是他最喜歡的國家。
一代搖滾大師法蘭克‧札帕(Frank Zappa )有一句名言:「在擁有自己的啤酒和航空公司以前,不算是一個國家。」其實沒這麼簡單,對嗎?
他在那句名言中還說了,要是有核武也不錯,但主要還是需要啤酒。(笑)
那麼到底怎樣算是一個國家?1933年的《關於國家權力和義務的蒙特維德爾公約》(Montevideo Convention on the Rights and Duties of States )列出了國家的五個要素。但今天真正的標準是五大強國認定誰是一個國家,它就是一個國家。大家都承認所有的193個聯合國會員國 是國家。
大部分人也會認同台灣是一個國家,但是在中國阻擋下,它並非聯合國會員國。科索沃也是一個國家,但是在俄羅斯反對下,它同樣不具聯合國會員國身分。梵蒂岡城雖然小、人口也少,卻被承認為國家。不過教廷認為與其保持會員國身分,保持聯合國觀察員的身分可以讓它在外交上運作更順暢。這就是196個國家。
你是唯一瘋狂到會這麼做的人嗎?還是哪裡有一個 196 俱樂部?
好問題。沒有這麼一個俱樂部。倒是有一群人自稱為「全世界旅行最多的人」,這些人通常是有遊艇的有錢人,他們會去菲律賓群島或印尼,那裡大概有1萬座島嶼吧,每次在一座島嶼停留,他們就把那也算做是旅行到了一個不同的地方。
還有人把曾經是國家的任何一個地方都當成一個國家。但我只算今天還是國家的主體。也因此,我把蘇聯、東德和南越都排除在我的名單外。
沒有一個國際機構統籌這一切,所以很難知道誰去過每一個國家。過去數年來我一直想要找一個共事者,一個靈魂伴侶。我的朋友,也是孤獨星球的創辦人東尼‧惠勒( Tony Wheeler )說,他找到三個自稱去過每一個國家的人。我也查證過另外兩個宣稱自己去過所有國家的人。我不想用「作弊」這樣的字眼,但他們選了不麻煩的方法,他們沒有去索馬利亞;他們去的是哈給沙(Hargeisa),那是索馬利蘭(Somaliland)的首都,但索馬利蘭並不是一個被承認的國家。
你來自紐約布魯克林的一個家庭,家裡的人到過最遠的地方是波士頓。你怎麼了?
(笑)我只是覺得一定有比「從來不旅行」更有趣的生活方式。我六歲時就開始蒐集郵票。那些有顏色的紙片讓我很著迷,我很早就決定每個國家的郵票我都要一張。我對於這些郵票所來自的國家很著迷,還有那些不同的動物與文化。
我在大約八歲的時候開始讀──你猜什麼?《國家地理》雜誌。從此就迷上了其他國家。我對自己說:我非得去這些地方看看不可。
波戴爾在1987年時租了一個運貨用的獨木舟,沿著亞馬遜河而下。他在一條支流畔的這座村莊停留,距離祕魯的伊基多斯大約160公里。PHOTOGRAPH BY ALBERT PODELL
你旅行生涯的開始,是要創下一個新的世界記錄。談談你的汽車馬拉松之旅。
我原本擔任一本男性冒險、打獵和釣魚雜誌編輯。我送作者出過各種採訪任務:乘狗拉雪橇橫越格陵蘭,騎腳踏車從開羅到開普敦。
過了三、四年後,我對自己說:「夠了,這種透過別人冒險的方式夠了。我一定得自己去一趟。」所以我跟我們的一位作者合作,另外又找了三個人,組成一個團隊,我稱之為「穿越世界破紀錄遠征隊」(Trans World Record Expedition )。我們的構想是要創一個紀錄:駕汽車環遊世界最長的不中斷旅程。
其他人,主要是英國人,也走過這趟旅程,不過他們走的是從巴黎到北京的路線。地球在赤道處較為膨脹,所以我們認為如果靠近赤道行駛,可以創下新的行駛距離紀錄。
我們前往法國榭堡,往南到摩洛哥,然後駕車穿越北非。雖然有戰爭和其他事件干擾,但我們在合理範圍內盡量貼近赤道行駛。花的時間比我預期的多。我本來估計大約需要六到八個月,但是我們花了整整581天,而且只有我和共同領隊史提夫兩個人完成旅程。我們隊伍中有一個人在柬埔寨被越共殺害,還有兩個人染上熱帶疾病,中途退出。
我去過 72 個國家,但我太太總是說我作弊,我把我只是在那邊轉機的地方也算進去。你對於「造訪過」一個國家的標準是什麼?
我不想說你作弊,不過按照我的標準,你可能真的有。我的標準有:
1. 你造訪的時候,它必須是被承認的國家。
2. 一定要有簽證或是合法入境。
3. 一定要有護照上的戳章。
4及5. 這兩點可以有點彈性,不過我認為你至少應該到過該國的首都,並且停留至少24小時,如果可能,最好以同一個方向穿越該國。
你必須真的造訪一個國家。轉機時,一般不會通關,所以我認為你太太說得對。
波戴爾於2004年在印度的一座寺廟與猴子合影。其中一隻想偷他的帽子。 PHOTOGRAPH COURTESY ALBERT PODELL
你的旅程中最恐怖的一刻是什麼?
沒有懸念,就是我在東巴基斯坦差點被吊死的那次。我們的遠征隊在1965年東巴基斯坦與印度開戰前幾個小時進入東巴基斯坦。我們到了達卡,那是當時東巴基斯坦(也就是現在的孟加拉)的首都,之後才聽說巴基斯坦人將到美國新聞署(U.S. Information Agency )示威,因為美國提供了很多軍事設備給印度。
我想要拍些照片。在新聞署斜對角有一棟建築有寬闊的陽台和欄杆,我可以躲在後面拍照。於是我跑過街、爬上四層樓,到了陽台,正準備拍照時就被兩名軍人抓了起來。原來那棟建築是巴基斯坦的國防部。(笑)
他們把我拖到一個房間裡,裡面大約有40名民防工人,喊著:「印度間諜!印度間諜!吊死他!吊死他!」然後有人出去拿了一條繩子回來,丟過梁木,綁了個繩圈,套在我脖子上。當時我以為我大限到了。
你有一套用來幫國家評分的獨特系統。談談 PPPR 。
PPPR指的是波戴爾衛生紙評分系統(Podell Potty Paper Rating System)。你可能會花很多時間研讀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發布的研究報告。但是我發現要知道一個國家的經濟與社會排名,最準確的方法是去找間公共廁所,看看裡面的衛生紙。
我有七個評級,最佳是柔軟的白色衛生紙。接下去是硬的白色衛生紙;硬的棕色衛生紙;紫色、綠色及其他顏色;撕碎的報紙;完全沒有紙,只有一小桶水。
最低的評級是7,也就是根本沒有公共廁所。我只給過一個地方這個評級,那就是我的家鄉紐約市。(笑)這整個城市裡我知道的公共廁所只有三間。
一個孩童在搗木薯,這是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的重要主食。照片攝於2012年。 PHOTOGRAPH BY ALBERT PODELL
你在旅途中吃過一些頗怪異的食物。來吧,講出來嚇死我。
除了瀕絕動物,我幾乎什麼都敢吃。我在香港吃過活猴腦。我吃過放了很久的駱駝肉,在嘴巴裡滑來滑去,吃得滿嘴油。
我最大的兩個挑戰之一是老鼠肉。馬拉威人會吃老鼠。但是馬拉威沒人願意告訴我哪裡可以吃到烤老鼠,因為他們認為這是殖民時代遺留的行為;當時人們實在太窮了,只好把老鼠從洞裡挖出來吃掉。
我在馬拉威的最後一天,終於有一位老先生同意帶我到鄉下的烤肉店,那裡有賣烤全鼠,條件是我要給他10美元。我們抵達時是下午4點,老闆已經準備收攤了。「我不知道你們美國人的吃飯習慣是怎樣,」他責備我,「但是在馬拉威,我們只有午餐會吃老鼠。而且我們已經休息了。」(大笑)
我兒子今年 28 歲,他們這一代不像我們當年那樣受到冒險吸引。你覺得這是為什麼?他們錯過了什麼?
好問題。首先,他們大部分的冒險都是透過電玩間接體驗的。因為有網際網路,他們也很習慣世界就在他們指端。如果他們想看巴黎是什麼樣子,巴黎有大約20到30個網路攝影機 可以讓他們看個夠。
我認為他們不那麼喜歡冒險的另一個原因是,世界上有太多動盪不安。我不是社會學者,但是我認為如果能研究他們這一代為什麼如此謹小慎微,會是很有意思的題目。尤其是美國小孩。我碰到的年輕旅人多數來自紐西蘭、澳洲、德國、法國、加拿大或英國這些國家。美國人對於冒險出去世界闖蕩很緊張。
波戴爾在旅遊世界各地時拍了這些肖像,這些人分別來自(左上起,順時針方向)亞塞拜然,新幾內亞,東帝汶,喬治亞,喬治亞,葉門,迦納和緬甸。PHOTOGRAPHS BY ALBERT PODELL
在五十年的旅行中,你觀察到最大的改變有哪些?
我看到最大的改變是,要進行這種旅程困難多了。我們在1965到66年環遊世界時就覺得,儘管道路狀況比較好,開的又是四輪傳動車,但我們要穿越中國比馬可波羅 當年還難。
在接下來的五十年當中,情況又變得更壞了。假設你要沿著我們當年的行車路線走好了,我不覺得你今天可以活著離開敘利亞或伊拉克,因為有伊斯蘭國(ISIS)。我也不覺得你可以從阿富汗全身而退。更別提葉門,那裡已經被胡塞(Houthis)武裝組織把持了。南蘇丹是世界上最新獨立的國家,我本來很看好它,但它也正迅速陷入混亂毀滅。索馬利亞的情況仍是一觸即發。外面的世界滿恐怖的。
在這張攝於2007年的照片中,巴布亞新幾內亞的一名酋長與妻小坐在一起。按照當地習俗,男性以豬為貨幣購買妻子。 PHOTOGRAPH BY ALBERT PODELL
我注意到的另一個大改變是其他國家對美國的觀感。我在60年代第一次出國時,大家對美國的態度幾乎是純粹的仰慕。他們真的感激美國在二次世界大戰後協助歐洲與其他國家重建的貢獻,也認為我們是民主的堡壘,與「邪惡」的蘇聯對抗。現在,「邪惡帝國」已不復存在,而是換成許多小小的邪惡勢力,而我們就是街頭老大。許多國家憎恨我們。
我看到一個重要的好的改變發生在非洲,那裡的人對於歐巴馬總統的當選與連任還是欣喜若狂。他們對於富有而強大的美國會選出一個黑人總統這件事深深著迷。這表示如果他們移民到美國,在這裡有了小孩,那他們的小孩也有可能當總統。同時這也顯示我們真的相信民主制度。
我想大家一定都會問你這個問題:你最喜歡哪個國家?
硬要我說的話,我最喜歡的國家是美國。我們擁有世上最壯觀的一些景色:紅木,冰河國家公園,雷尼爾峰,新英格蘭的賞葉步道。我們是多元的社會。在紐約可以看到不同種族、信仰與膚色的人全部生活在一起。
不丹,2010年,僧侶在宗教儀式後返回居所。PHOTOGRAPH BY ALBERT PODELL
如果一定要選國家,要看景色我會選尼泊爾與瑞典,美食則非越南、泰國與法國莫屬。想體驗文化,我會挑法國、英國、西班牙與埃及。
撰文:Simon Worrall, National Geographic
編譯:胡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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