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交融見乾坤

為了抵達優勝美地谷的新娘面紗瀑布，攝影師卡爾頓‧瓦金斯重裝跋涉。這是在加州淘金熱過後不久的1861年，31歲的瓦金斯就像個懷抱發財夢的淘金客般熱切地攀上內華達山脈。他帶領一支騾隊，騾背上駝著沉重的玻璃照相板以及瓶瓶罐罐的化學藥劑。在跋涉80公里之後，瓦金斯選定了能夠將壯觀的瀑布盡收眼底的一片空地。他把相機固定在三腳架上，等待最佳的光線來臨。
150年後的今日，輪到艾伯拉多‧摩瑞爾來拍了。「我去那裡倒不用那麼辛苦，」65歲的他幽默地說。在優勝美地國家公園，出生於古巴的摩瑞爾把車開下柏油路，步行一小段路來到莫瑟德河岸。就在靠近當初瓦金斯選擇的地方，摩瑞爾搭起一座頂端裝有潛望鏡的圓頂帳棚，在帳棚裡架好數位相機的位置後，等待最佳光線的降臨。
儘管相隔了幾十年的光陰和科技的進展，瓦金斯和摩瑞爾的目標卻是不謀而合：拍出西部景貌的壯麗與奧妙，讓世人大開眼界。透過這樣的努力，他們兩人和這段期間無數的攝影師，一直在歌頌美國最美妙的創建之一，也就是國家公園體系。
瓦金斯和其他荒野攝影的先驅，如提摩西‧歐蘇利文、伊德華‧穆依布里吉，和威廉‧亨利‧傑克遜，都利用了攝影技術的一個新發展，以大型可攜帶式、塗覆化學塗料的玻璃板來進行曝光。在此之前，攝影師多半只能局限在攝影棚裡，使用小型的感光銅板拍攝肖像。曝光時間較短、器材也較堅固的濕玻璃技術，終於解放了攝影師，讓他們得以在戶外拍照。
比起這些19世紀的攝影先驅，摩瑞爾幾乎可算是老古董了，他所採用的是已知最早的觀景法之一，也就是針孔相機。甫自麻州藝術與設計學院的攝影學教授職位退休的摩瑞爾，從1990年代起就遵循最基本的光學原理：讓光線透過小孔聚焦在黑暗的表面上。起初他將房間作為反射面，讓房外的街景、摩天大樓、橋梁和田野投射在陰暗的牆面與地上，再以相機捕捉這超寫實的雙重影像。現在摩瑞爾則走到戶外，以土地為反射面，創造出粗糙不平但貼近大地的影像。
摩瑞爾在美國西部各大國家公園架起他的針孔相機進行拍攝，目的有兩個：他要向早期攝影師致敬，也要刺激現代人重新想像明信片上常見的風景。透過摩瑞爾的眼光，新娘面紗瀑布熟悉的風景，成為彩繪在松針、草皮與野草畫布上的夢境地貌。老忠實噴泉在一片碎石和細枝的背景下噴出水柱，彷彿是透過一道毛玻璃所見。如銀河般星羅棋布的卵石，則散落在砂岩拱門周圍隱隱發光。
儘管拍出了這些令人難忘的美麗影像，摩瑞爾的成果並不像他的前輩們那樣具戲劇性，畢竟他們的作品催生了美國最早的國家公園。摩瑞爾的成就較為內斂，但依然大膽。他從那些我們最珍視的自然奇景著手，讓我們以始料未及的方式看見它們，將只應天上有的美景帶入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