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石,是一種地域性很重的研究,因為有很多獨特的生物我們只能在特定的區域裡發現他們。但另一方面,化石也帶給我們全球性的視野,因為不只有很多生物是全球性廣泛地分布,要透徹了解那本土才有存活過的生物,我們也需要從世界各地去收集及瞭解和他們相似的生物,才能透視他們那至少百萬年、千萬年的演化歷史。
但我們似乎很少看到或聽到從台灣發現的化石跟我們說了什麼。
台灣雖然沒有很大片的土地,而浮出海面上也才不過是這幾百萬年的事情。但也因為如此,台灣和這世界上最為遼闊的海洋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蘊含其中的海洋生物的化石也勢必可以向我們訴說著一個又一個深埋在海中及我們腳底下不為人知的故事。
而從台灣發現的灰鯨化石,透露了台灣周圍的海域很有可能曾經就是灰鯨的繁殖地!這或許也讓我們清楚地看到長久沉睡在台灣地底的生命可以幫助我們解開一些未知事物的絕佳例子。
灰鯨(生物學名為 Eschrichtius robustus ),現存四類大型鬚鯨的其中一種,在生物分類裡隸屬於自己一個科(灰鯨科 Eschrichtiidae),而這科裡的家族成員,如果我們不考慮灰鯨類的化石物種,還遨遊在海中的也就只有這麼一屬、一種。
但諷刺的或許是,在推動保育熱潮的這些年來,像是大家不斷地關注及討論生活在台灣海域的中華白海豚(生物學名為Sousa chinensis ) 會不會在可預見的未來中消失。但其實,曾經生活在台灣周圍海域的這種身長可以超過10公尺的大型海中生物:灰鯨,不久之前就已經因為人類的因素而幾乎從台灣海域裡消失了,卻看不到這消息有引起任何的關注!
相對於目前即將消失的太平洋西岸的灰鯨族群,在太平洋的另一端,沿著美國和墨西哥的海岸邊,灰鯨不只是現在當地眾所皆知及發展觀光的明星物種,從二十世紀中期漸漸興起的賞鯨浪潮,最一開始就是由灰鯨所帶動的。
現存少數太平洋西岸灰鯨的全身骨骼標本(圖片中間。下方的骨骼標本為小鬚鯨)。作者攝於日本北海道足寄動物化石博物館。
就現況來看,太平洋東、西兩岸的灰鯨命運似乎大不同:活力充沛的東岸灰鯨相對於瀕臨滅絕的西岸灰鯨。但是他們都經歷過被人類幾乎是抄家滅族式的屠殺,也因此在距離現在不到100年前的20世紀上半葉,都認為他們的末日已經是指日可待了-就好像是在18世紀末期就已經被人類從大西洋的海域中清空的灰鯨一樣。
以事後諸葛的角度,在美國、墨西哥沿岸的灰鯨能過順利逃過一劫,從滅絕的邊緣起死回生,進而造就了現代的賞鯨業,知道他們的繁殖地或許是一大關鍵。畢竟,對於保育或是復育一個面臨生存危機的族群來說,最重要的因素大概就是他們有沒有辦法順利、不受干擾、然後不斷的繁殖出下一代了。
或許就好像所謂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一樣,因為知道東岸灰鯨的繁殖地,所以更能有機會的將讓處於面臨存亡關頭的灰鯨拉回到有穩定的族群數量;但是最一開始讓生活蠻清幽的東岸灰鯨走到可能滅絕的關鍵點也是因為他們的繁殖地區被發現,而讓捕鯨業者可以不用耗費太大的心力就可以捕捉到龐大的數量。
東岸灰鯨的繁殖地當然很有可能在更早的時間點就被發現了,但是沒有留下文獻紀錄,或是該說還沒有被捕鯨業者盯上。在確切的紀錄中,最一開始是捕鯨船長斯卡蒙(C. M. Scammon)在1858年的時候在墨西哥巴哈(Baja California)的歐霍德列布雷潟湖(Ojo de Liebre Lagoon)發現了他們的繁殖地,也因此這潟湖常被稱為斯卡蒙潟湖(Scammon’s Lagoon)。
19世紀中期,美國的捕鯨業還是如日中天。在梅爾維爾1851年著名的《白鯨記》內,詳細描述著美國的捕鯨船隻到天涯海角尋找及捕殺抹香鯨的過程,而關於這史詩般的「抹香鯨漁業」出版不到10年內,原本不是主要捕獵的對象-灰鯨,因為和抹香鯨或是其他大型鯨類(如露脊鯨)相比,經濟效益並不高。但因為發現了繁殖地,聚集大量的灰鯨,可以輕易地捕殺大量的灰鯨來達到捕鯨業者所預期的經濟利益。
不令人訝異,很快的,東岸的灰鯨數量急速下降,到了20世紀初,灰鯨已經奄奄一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