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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 05 2015

非洲的經濟超新星

  • 非洲的經濟超新星

    非洲的經濟超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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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羅伯特.德雷珀 Robert Draper
攝影:羅賓.哈蒙德 Robin Hammond

大衛.阿迪歐提15歲時曾在居民以藍領階級為主的衛星鎮上一家網咖工作,從鎮上依稀能望見東方不到16公里處的拉哥斯島上那些閃閃發亮的高樓。

對阿迪歐提來說,住在衛星鎮是往上爬了一步。他出生在北邊的歐力勒,這座極度貧窮的村落中盡是淹水的街道和搖搖欲墜的建築物。科技為他提供了一條出路。衛星鎮上那家網咖是一位銀行家經營的副業,他看出這個男孩很有電腦天分――即使是店裡那些跑得很慢的老舊電腦,他也處理得很好。銀行家以略高於200美元的月薪請阿迪歐提來經營網咖。阿迪歐提把賺的錢拿來修習技術學院的課程,下定決心不會就此在網咖定下來。

2010年某日,店裡來了一個人,說話帶著裝腔作勢的英國口音,埋首於電腦前的客人紛紛抬起頭來看看他是何方神聖。他名叫傑森.恩喬庫,這位戴著眼鏡的30歲青年是返回祖國奈及利亞定居的倫敦人。恩喬庫問阿迪歐提能否幫他掃描一些文件。阿迪歐提操作掃描器時,這位彬彬有禮的訪客提到他正在找人投資新的創投事業,還問擔任網咖店長的阿迪歐提工作是否愉快。他們互相留了手機號碼。幾個月後阿迪歐提去電打聽工作機會,隨即獲邀到恩喬庫的公寓。阿迪歐提走入公寓時,看到六名年輕人擠在桌前打字,腳下纏繞著一堆電腦接線。恩喬庫對阿迪歐提說,這就是他的新事業:本土版的Netflix(一家提供網路串流媒體隨選播放服務的美國公司),可以在奈及利亞的電腦上透過串流媒體播放電影,也能將奈及利亞的電影傳送到世界各地。恩喬庫需要阿迪歐提這樣的人來把「奈萊塢」電影的DVD轉檔成可上傳到YouTube的格式。從擁擠的工作環境可明顯看出,這項計畫的資金極低。阿迪歐提還是參與了,心想這個生意大有可為。

2014年春天我見到大衛.阿迪歐提時,他已經24歲、穿著精緻的針織衫和設計師品牌牛仔褲,在iROKOtv位於拉哥斯的時髦三層樓辦公室裡用蘋果筆電辦公。恩喬庫的公司大約有80名員工,在約翰尼斯堡、倫敦及紐約市都設有辦公室。阿迪歐提的薪水是擔任網咖店長時的兩倍。不過與金錢和電影的接觸養大了他對這兩樣東西的胃口。「我計畫自己開公司――在電影界發展,」他告訴我。當時他正在存前往好萊塢的旅費。他想要當電影攝影師――或許有天還能當上某家奈萊塢製片廠的高階主管。

「從中產階級到有錢人是一條漫漫長路,」阿迪歐提說。接著他咧嘴笑開來加了一句:「但我們這些中產階級很努力。這年頭,每個人都很想變得很有錢。」

在開發中世界的幾乎任何其他地方,這種想法似乎都是可悲的妄想。在奈及利亞的商業中心拉哥斯市,「變得很有錢」則差不多已經成了整座城市的座右銘。奈及利亞最近重新計算國內生產毛額(GDP),納入了一些在20年前還微不足道的產業類別。算出來的結果是,奈及利亞的GDP在2012年超越了南非,成為非洲大陸最大的經濟體。奈及利亞約有1萬5700名百萬富翁及少數億萬富翁,其中六成以上住在拉哥斯。

和非洲其他的大城市一樣,靠石油致富的拉哥斯長期以來支撐了一群菁英階級,城市整體的髒亂落後對他們只有些微影響。目前上層階級正逐漸擴大,而儘管收入不均的現象持續存在,中產階級卻也在擴大當中。根據2013年拉哥斯一家名為Ciuci Consulting的策略與行銷公司所做的調查,奈及利亞中產階級的成長是銀行業、電信業及服務業的擴張所促成的,尤其是在拉哥斯。奈及利亞中產階級從1990年的48萬人增加到2014年的410萬人,占總戶數的11%。彷彿就在一夜之間,拉哥斯全城的人都成了《聖經》中對抗巨人歌利亞的少年大衛,吵著他們也要成為有權有勢的巨人。這是一則偉大的非洲成功故事。要是在講述這則光明向上、激勵人心的故事時,能夠忽略奈及利亞殘暴的恐怖分子黑暗又打擊人心的故事,那該有多好。然而拉哥斯並不是存在於平行宇宙中,伊斯蘭極端組織「博科聖地」同樣也不是。這兩者都源自奈及利亞;這個廣袤的西非國家充滿了像阿迪歐提那樣勤奮努力的人,卻也充斥著貧窮、絕望與暴力。真要說的話,拉哥斯的奇蹟就是:即使在因為無能而導致恐怖主義肆虐的聯邦政府拖累下,它的經濟卻還能突飛猛進。換了一個不那麼強韌的城市,就會受到重創。不過話說回來,拉哥斯就某方面而言也受傷不輕。

「奈及利亞的問題,還有拉哥斯的問題,都是形象。那才是主要的問題。你讀到與這裡有關的報導時,會以為這是阿富汗的戰場!可是你說說看:你有感受到一絲威脅嗎?」

沒有,我向寇拉.卡林姆坦承。這位45歲、英俊瀟灑的百萬富翁在「海岸線國際能源」公司擔任執行長,這家公司是一個跨足食品、能源、電信及建築業的企業集團,員工超過3000人。我在拉哥斯時覺得很安全――這是個令人驚喜的意外,因為就在我搭上前往拉哥斯的飛機那天,首都阿布札才發生了一起公車站炸彈爆炸事件,造成數十人喪生。那是博科聖地組織承認犯下的一連串恐怖攻擊中最新的一起。不過拉哥斯到目前為止都幸運地免於這類事件,暴力攻擊感覺彷彿是發生在別的國家似的――宛如早上沖完澡後就能忘卻的惡夢。

卡林姆以四處宣揚「拉哥斯奇蹟」為己任,因為他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當天稍晚,一家法國電視台會拍攝卡林姆打馬球的畫面,藉此展現拉哥斯的繁榮。接下來那一週,他會在美國聖摩尼加的梅肯研究院進行一場與非洲電力產業有關的演說。卡林姆已經在哈佛大學及耶魯大學做過類似演說,這是他口中「為奈及利亞和拉哥斯做宣傳的道德義務」中的一環。

他們的故事簡短說是這樣的:經過數世紀地方國王和皇帝的部落統治與99年的英國殖民統治後,奈及利亞於1960年獨立,之後斷斷續續由軍事強人擔任國家領袖,直到1999年才終於達到了基礎不甚穩固的民主狀態。全國36個州當中,拉哥斯州――州內包含不斷蔓延擴張的同名港市拉哥斯――向來是國家的權力中心,即使在聯邦首都於1991年遷至725公里外的阿布札後也沒有改變。儘管如此,數十年的軍事統治卻令拉哥斯衰敗退化,學校、道路及醫院因無人維護而頹圮。西方投資者對這裡敬而遠之。卡林姆於1996年從英國返鄉拓展家族的可可事業時,像他這樣的人非常少,「因為,」他告訴我,「當時的經濟並不開放,也幾乎沒有金融服務。那時一家銀行的總資本額可能只有200萬美元。試想你要在拉哥斯做生意,那種規模的銀行能借你多少錢?把場景快轉到現在――他們最多可以讓你借到5億美元!」

拉哥斯的成功來自兩種現象的結合。首先,一直被無能政府統治的拉哥斯人在民主化後選出了兩位極具影響力的州長:1999年是前會計師波拉.提努布,2007年則是提努布欽點的接班人巴巴敦德.法紹拉;一般公認他對抑制伊波拉疫情在拉哥斯爆發有功。這兩位行政官員恢復了拉哥斯部分的財政秩序,並且投資興建橋梁和快速道路。與此同時,一股「逆向移民潮」掀起,奈及利亞人開始自海外返鄉。在世界經濟衰退阻礙了歐洲和美國的投資機會之時,拉哥斯則是為志向遠大的創業者提供了一個新疆界。

拉哥斯濱臨大西洋,由位於一處潟湖周圍的一片土地和幾座小島組成,現在的它擁有自成一格的經濟生態,聚集了許多追求財富的人。這裡沒有什麼觀光業――來拉哥斯的人都只想著做生意――不過它同時也有股莫名的吸引力,是一個樂觀者的城市。

這並不表示在拉哥斯的生活很平順。和所有的新興城市一樣,這裡也為跟不上自身的發展步伐所苦。拉哥斯人口的增長速度太快、流動率太高,以致無法精準估算居民人數,只能說介於1300萬至1800萬人之間。城市的商業中心是拉哥斯和維多利亞這兩座小島,只有非常富裕的人才住得起那裡。開發商想盡辦法取得僅存的每一小片沼澤地、林地及垃圾掩埋地(在超級菁英的「大西洋新城」造鎮計畫中還有9平方公里的海埔新生地),與此同時,企圖心旺盛的拉哥斯人一方面想要追求社會地位,一方面又面對貴得離譜的市中心房價及銀行動輒高達20%的房屋抵押貸款利率,只能努力求取平衡。最後,拉哥斯人總是妥協,選擇陸上城區的公寓;這意味著他們必須忍受在緩慢的車流中通勤,單程可能就要花掉超過兩個小時,不然就是和同樣事業有成的年輕同事在島上的某家酒吧一起喝啤酒、抽雪茄,等待交通堵塞時間過去――這種哥兒們一起殺時間的場面是拉哥斯所特有的,就和混亂的交通一樣。

某天黃昏,我和六位三十幾歲、衣著體面的銀行員聚在一家那樣的酒吧裡;這群男士已經把「以喝酒打發時間」變成一種藝術,每天都固定聚會。其中一位特別健談的老兄跟我說,島上的公寓要價是他在陸上那棟房子的四倍。「如果我的收入夠,當然要住在島上,」他說。「如果住在島上,我就會回家,檢查兒子們的作業,再跟他們一起玩電腦遊戲,也許會帶老婆出去吃頓晚餐。現在,在週間日我無法這麼做。」

這位年輕的銀行員工接著對自己的處境一笑置之,又叫了一輪酒給大家喝。

樂觀的態度在奈及利亞的生活中根深蒂固,尤其是在拉哥斯,這裡充滿了商人和開拓者,因而也展現出勤奮的特質。拉哥斯人自認比一般的西非人有勇氣。這真是太過自謙了。有一天,我在拉哥斯的三週期間僱來接送我的丹尼爾.星期天帶我到他出生長大的社區:馬科科。這是個惡臭瀰漫的貧民窟,由建在拉哥斯潟湖上的高腳屋所形成,被人嘲諷地稱為「非洲威尼斯」。丹尼爾跟我說他十幾歲時離開殘破的老家,找了一份公車車掌的工作。他睡在主管家的地板上,幾年後存夠了錢,於是買了第一輛車。丹尼爾現在已婚,在陸地上的城區擁有一戶住宅,每天早上都毫無怨言地花兩個小時在商業區接送像我這樣的客人。印在他名片上的座右銘是:「我信靠神。」

「只要給一個奈及利亞人機會,他就會全力以赴,」36歲、名叫翁耶卡契.齊亞戈吉的男子宣告。那是個炎熱的下午,他自豪地向我展示他的行動電工工作室。事實上,那輛拆掉了座椅、擋風玻璃有裂痕的小貨車沒有什麼可觀之處。齊亞戈吉以大約4300美元買下了這輛中古車;他可以開著它載著工具在市區到處跑,既是拉哥斯建築熱潮的貢獻者,也是受惠者。

這一切對一個18歲就當起無薪電工學徒,要靠著打零工來維持生計的年輕人來說,本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他有一陣子睡在公車站;除了身上的衣物外,他一無所有。約莫四年過後,齊亞戈吉攢夠了錢,在一個名叫歐喬塔的混合收入社區租下一間很小的房子;那個社區是他當學徒時工作的地方。「存錢,存錢,再存錢:我做出犧牲,也開始得到了回報,」他回憶。「我註冊成立了自己的公司。當地居民都認識我。我會修理插座或找出燈不亮的原因。客戶逐漸信任我,後來開始介紹我好差事,像是為整棟房子拉管線,或是修理提款機和空調。要在拉哥斯有間辦公室要花很多錢,所以我決定弄個全國首創的行動工作室。」

這家公司的名字很異想天開,叫作「進度不一定」企業。老闆齊亞戈吉帶著開心的笑容告訴我他現在已婚,在歐喬塔區擁有一棟三房住宅,在市郊還有一塊地,他認為是個好投資。他帶我參觀社區,並且指出他和兩位學徒正在進行接線工程的幾棟房子。貧民窟的孩子熬出頭了。又是一則發生在拉哥斯的成功故事――但這則故事還沒結束,因為還不夠成功。「我有賺到錢,」電工告訴我,「但過了橋,島上的錢更好賺。而我還沒認識到對的人。」

班琪.梅西達.拉瓦爾就認識了對的人。當我造訪她在拉哥斯島上經營的BM Pro美容沙龍時,這名年輕的彩妝師正在為一位即將到美國芝加哥參加婚禮的貴婦上全套髮妝。由於拉瓦爾無法放下店內的生意,為這場婚禮飛到美國,所以有一位同事在一旁拍攝上妝步驟,之後影片會寄給拉瓦爾在美國的美容代表之一,對方會在婚禮當天依照影片幫客戶進行梳妝。

拉瓦爾收取的一次性費用,比齊亞戈吉當初購買行動電工工作室的花費還要高。

這位彩妝師的創業動力和那位電工一樣強烈,不過她是從較高的社會階層起步。拉瓦爾的父親是大學講師,母親則是醫事放射師。在拉哥斯大學修讀英文時,她開始幫其他學生化妝,賺取少許費用。「當時沒有彩妝藝術這種東西――根本沒人聽過,」她跟我說。「不過我到英國度假時都會購買各式各樣的化妝品,也迷上了《美麗佳人》和《柯夢波丹》之類的少女雜誌。我大學時主修美術,這對我搭配顏色及描繪線條很有幫助。」大學畢業後,拉瓦爾依奈及利亞政府規定從事青年服務的那一年間,決定在富裕的伊科伊區開設一間小小的美

容院。2000年時,她為參加新任總統兒子婚禮的女性賓客化妝,媒體報導隨之而來。她搬到一間較大的工作室,更多名人指名要她服務,此時服務項目已經包含了美髮和美甲。現在BM Pro有四家分店和32名員工。班琪.梅西達.拉瓦爾擁有翁耶卡契.齊亞戈吉渴望得到的東西。她在島上的繁榮中心占到了位置。

在晴朗的復活節早晨,我搭上一艘停泊在維多利亞島的汽艇,然後沿著拉哥斯城外的海岸線航行了一個小時,直到駕駛員在一條泥土小路邊緣讓我下船;這條小路通往一棟海灘別墅,那裡擠滿了200位跳著舞、暢飲著干邑白蘭地的年輕拉哥斯人。

每個人都依照派對邀請函的指示,穿著一身白――至少在大雨猛烈落在露台之前是如此,下雨後許多人脫到只剩泳衣,跳進了泳池裡。他們似乎都認識彼此,不是去同一個夜總會,就是有生意往來,或者在倫敦就讀同一所大學,又或是都去拉瓦爾的美容沙龍。他們當中沒幾個人會和齊亞戈吉那種一心往上爬的勞工往來,也不了解齊亞戈吉躋身中產階級前的辛苦經歷。

我在播放嘻哈音樂的DJ身旁站了好幾個小時,觀察這個由俊男美女與財富組成的景象;此情此景也可能在半個地球外的好萊塢或紐約長島的漢普頓出現。但是,我不禁想,這個場景卻不可能發生在東北方1100公里以外的奈及利亞北部森林中;和他們人數差不多的女學生於六天前遭到博科聖地綁架,囚禁在那裡。

一邊是有錢人,一邊是被掠奪者。這兩種世界要怎麼同時存在?拉哥斯如何能在奈及利亞北部陷入混亂之際持續繁榮下去?

要仔細看,才能看出拉哥斯如何受到奈及利亞大環境的牽連。不過,在城裡走動了幾週後,我開始看出問題:如果奈及利亞是非洲最大的石油輸出國,為何還會一直缺油,讓拉哥斯人三不五時就得排上四小時的隊才能加到油?為何城裡的每棟建築――不僅是陸上低收入戶所住的小屋,還有拉哥斯島上最豪華的飯店――都要靠發電機來維持24小時供電?為何居民要持續為從未來過的電繳費?為何城裡的警察要在橋上設置夜間檢查哨並向通勤者索取現金?為何拉哥斯大學的頂尖學者要進行長達整個學期的罷工?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問題是貪汙――而且由於它大多發生在聯邦政府的層級,拉哥斯基本上無能為力。罷工的教授和薪資過低的警察都是聯邦政府雇員。本身是產油大國的奈及利亞還得進口石油來設法滿足消費者的需求,是因為石油部對國內煉油廠品質惡化及石油業者限制生產以哄抬價格這兩件事束手無策。根據奈及利亞眾議員艾碧珂.達比利.伊瑞瓦所言,遍及全市的長期停電問題也是阿布札官僚的錯。「他們並沒有充分利用現有的汽油。所以問題是電廠沒有能源,」這位代表拉哥斯州的議員告訴我。

達比利.伊瑞瓦擔任過電視記者。身為一個聯邦立法者,她親眼目睹過肆無忌憚的貪汙行為,而這些行為都是國有的奈及利亞電視局過去絕不會允許她報導的。「這是實際存在的現象,」她鬱悶地說。「而且沒人受到懲罰。某個政府官員擁有一架私人飛機。某個公務員盜取了10億奈拉的退休基金〔600萬美元〕,還能逍遙法外。沒有一個聯邦官員因貪汙受罰,一個也沒有!在拉哥斯這裡有許多日常的創意巧思。你會看到有人靠著賣柳丁和電話卡過日子。儘管如此,所有的貪汙腐敗一定會令一般奈及利亞人的士氣備受打擊。」

不只是打擊士氣而已:這種無法無天的行為是由辛勤工作的拉哥斯人買單――當然,既有意願又有能力玩這種遊戲的人除外。齊亞戈吉跟我說,官僚貪汙經常影響到他的生計。「像我這樣的電工,大多數都在尋求與承包商合作,」他說。「但有些承包商並不是工程師,而是教師或其他行業的人,只是碰巧有個兄弟在政府工作。所以一旦拿到合約,他們就會把工程轉包出去,而轉包商會藉著使用次級材料,將大筆工程款中飽私囊。他們不會僱用我,因為我堅持用最好的材料。如果我用了次級材料,建築物或許會倒塌,到時候政府就會逮捕我、撤銷我的執照並要我賠償損失。這種事情一再發生。」

我問寇拉.卡林姆,聯邦政府的壞名聲是否令西方投資者對在拉哥斯做生意戒慎恐懼,這位經驗老到的執行長斥之為假議題。他強調,公司合作的對象是其他公司,不是政府官僚。「除了課更多的稅以外,政府還為你做了什麼?」他說。「聽著,這已經不是誰來統治的問題了。拉哥斯是一列已經離站的火車,你只能讓它變慢――你無法使它停下來。誰是下一任統治者根本不重要。這就是民主制度的樂趣所在!它和鳩納騰〔總統〕無關!重點是進步!別管政治了!」

我離開海岸線國際能源公司的辦公室時,還思考著卡林姆說的這些話;他是一位名副其實的愛國者,為了奈及利亞的發展而慷慨奉獻時間與金錢。很難說他不該擁有那輛黃色法拉利跑車、或是在美國邁阿密和西班牙地中海濱馬貝拉的度假別墅,或者他的小孩不該住在倫敦、遠離被博科聖地綁架的可能。儘管如此,卡林姆自己也說了:拉哥斯的腳步或許永遠不會停止,但是可以被減緩。在奈及利亞比較不幸的地區已經造成癱瘓的那些勢力,也可能影響這座城市。而當我對達比利.伊瑞瓦指出,博科聖地的攻擊行動放過了拉哥斯時,她急切地揮手並搖頭。畢竟博科聖地不是分布在世界各地、遭到美國無人機飛彈鎖定的恐怖組織。

這個組織誕生於奈及利亞,而且發動的攻擊極有效率。「在我們說話的同時,我們不知道他們接下來會攻擊哪裡,」她說。「而在他們策畫攻擊的同時,聯邦政府似乎還毫無所悉。」

這座城市暫時還是安全的,也還是大膽無畏的人所聚集的地方,有人跟我提過一位名叫T.J.的小販,他顯然很有本領,能維持穩定的時髦二手衣貨源。那些衣服就擺在市場街的骯髒攤位上販賣。這位身材瘦高的創業者向我問好,打量了一下我的身材,然後動手搬出幾個裝滿男性上衣的垃圾袋。

T.J.在袋子裡翻來翻去,想找出適合我的衣服,邊說:「我是一個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我的客人都喜歡我這一點。我不是牧師,但我說的都是真話。真話就是,我愛這個國家。這裡的人在受苦。我也在受苦。而政府,他們不願意做對的事。但是態度決定一切。我能養活自己。總有一天我會有別的成就。」

仍在他那一袋二手衣中翻找的小販說:「現在我只是還在尋找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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