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新魚種取名「歐巴馬」＆命名學背後道理何在？

劃設全球最大海洋保護區

今年8月25日是美國國家公園管理局成立100週年的紀念日。百年前，美國總統威爾遜簽署法案，將境內的風景區、自然環境、野生動物和歷史文物納入管理，讓後代子孫可以永遠享受到這些自然與人文的襲產。一百年後的次日，歐巴馬用總統職權簽署了一項法案，把小布希在2006年依照《古物法》（Antiquities Act）所劃設位在夏威夷西北方一系列無人島的帕帕哈瑙莫夸基亞（Papahanaumokuakea）海洋國家紀念碑（Marine National Monument）的保護區，從原來360,000平方公里的「完全禁漁區」擴大了四倍，達到1,500,000平方公里。其面積相當於德州的兩倍，比起法國的領土面積還要大兩倍，成為目前全世界最大的海洋保護區，保護了超過7000種以上的海洋生物。

夏威夷西北方一系列無人島的帕帕哈瑙莫夸基亞（Papahanaumokuakea）海洋國家紀念碑（Marine National Monument）的保護區，從原來360,000平方公里的「完全禁漁區」（內圈）向外平行擴大了四倍（外圈），達1,500,000平方公里。（圖片來源：Wikipedia）

過去小布希也是在他任內及即將卸任前，在2006年及2009年分別把夏威夷西北方的島嶼及馬利亞納海溝的兩處海域，以行政命令劃為帕帕哈瑙莫夸基亞及馬利亞納海溝海洋保護區。歐巴馬總統則是在2014年及2016年分別把夏威夷南方的幾個偏遠離島劃設了太平洋離島海洋保護區（1,271,500 km²）及擴大帕帕哈瑙莫夸基亞保護區的範圍，後者成為目前全球最大的海洋保護區。這兩位總統因此會在歷史上留下萬世的英名。反觀台灣的法令，總統只有特赦罪犯的權力，但是卻對保護環境和野生動植物沒有類似的特赦權。

由美國小布希及歐巴馬兩位總統在任內陸續於太平洋劃設的三處大海洋保護區：帕帕哈瑙莫夸基亞保護區（紅色），夏威夷南方的的太平洋離島海洋保護區（藍色），以及馬利亞納海溝海洋保護區（綠色）。Map by NOAA

劃設海洋保護區的努力不及陸域

雖然迄今全球已經劃設了六千多個海洋保護區，但大多面積很小，完全禁漁區所佔的比例更少。雖然近十年內澳洲、美國、英國、法國及一些島國在太平洋或印度洋的偏遠海域成功地劃設了不少面積超過十萬平方公里的大海洋保護區（Large MPAs），但所佔的比例總計仍然不到4%。但2010年愛知目標以及2015年聯合國永續發展目標，均要求到了2020年，全球應該要有10%的海域被納入海洋保護區的範圍。距今2016年也只剩下四年不到，顯然應無法達成10%的目標。更何況科學家認為要保護30%，甚至於50%的海洋（參見E.O. Wilson今年的新作《半個地球》），海洋生物多樣性才能夠安全地被保護下來。

除了帕帕哈瑙莫夸基亞保護區為全球最大的海洋保護區之外，其他的九處依照面積大小排序分別是：新喀里多尼亞島的珊瑚海（1,292,967 km²）；夏威夷南方的太平洋離島海洋保護區（1,271,500 km²）；英國的南喬治亞保護區（1,070,000 km²）；澳洲的珊瑚海聯邦保留區（989,842 km²）；英國的屬地查戈斯保護區（640,000 km²）；吉里巴斯鳳凰島保護區（408,250 km²）；澳洲大堡礁（345,400 km²）；馬利亞納海溝（246,610 km²）；以及澳洲麥覺理Macquarie島的聯邦海洋保留區（162,000 km²）等。

以歐巴馬命名的新魚種

派爾博士打算以歐巴馬總統為名來命名這種在庫爾環礁所發現的新魚種：「歐巴馬擬姬鮨」。圖中個體為雌魚。PHOTOGRAPH BY RICHARD PYLE

為了表彰歐巴馬總統睿智之擧，夏威夷Bioshop博物館的研究員理查派爾（Richard Pyle）博士，他也是全球第一位利用再生式呼吸噐（rebreather）進行「大深度潛水」的魚類分類學家，他打算把他和他的潛水搭檔Brian D. Greene去年6月5日在中途島西北方約90公里處的庫爾環礁（Kure Atoll）約300英呎深的海底所發現和採集到的一種新種擬姬鮨屬（Tosanoides）的花鱸，用歐巴馬的名字來發表新種──「歐巴馬擬姬鮨」（Tosanoides obama）。庫爾島是全球地理位置最北的環礁，也是全球特有種數最高的地區，在這裡就已經發現了多達17屬22種全球僅見的海洋生物特有種。「歐巴馬擬姬鮨」這個新種的報告雖然還未正式被接受和刊登，但他們因為分別已經採集到了雌雄雙型（Sexual dimorphism）不同形態的個體，而且經過形態上的詳細比對之後，確認牠們是屬於在日本外海所發現的擬姬鮨屬的一個新種。這個新種在體色上也相當符合歐巴馬競選時的標誌。

這個巧合也提醒了派爾博士決定用歐巴馬為名來命名這個新種。一方面是要感謝他劃設了全球最大的海洋保護區，二來則是因為歐巴馬的出生地就在夏威夷，他大部分的童年都在這裡度過。雖然最近他一度被目前競選美國總統共和黨的候選人川普誣衊他並非在美國出生，因此沒有資格擔任美國的總統，直到9月16日，川普才正式認錯。

《國家地理雜誌》利用歐巴馬總統在9月2號登上中途島的那一天，由國家地理雜誌的代言人海洋保育的先驅者──厄爾席薇亞（Dr. Sylvia Earle）將這個新種的雌雄標本的照片呈獻給歐巴馬，感謝他對全球海洋保育所做出的貢獻。歐巴馬也非常感佩她畢生為海洋保育所做出的貢獻。席薇亞則回應：這其實只是一個好的開始而已。

厄爾席薇亞女士將這個新種的雌雄標本的照片在中途島上呈獻給歐巴馬總統，感謝他對全球海洋保育所做出的貢獻。PHOTOGRAPH BY BRIAN SKERRY, NATIONAL GEOGRAPHIC

何謂大深度潛水？

一般的水肺潛水研究多半不會超過40公尺的水深，否則會有潛水伕病和氮醉的問題。除非以氦氣來取代氮氣，利用再生呼吸器，並經過專業的訓練才能夠潛到50公尺以下的海底去從事研究和採集工作。派爾博士是Jack Randall的學生，也是全球率先從事大深度潛水的魚類學家。筆者在2005年在台北舉辦第七屆印度太平洋魚類會議的時候就邀請他們三人到台灣的綠島進行了一次大深度潛水（下圖）。在短短半小時內，他們在100多公尺的海底就發現了四個新種和許多新紀錄魚種。由此可知在台灣50公尺以下的珊瑚礁海域還有許許多多的新物種等著被科學家來發現。

今年6月18日筆者赴夏威夷出席第13屆國際珊瑚礁研討會時，曾經前往今年榮獲大會頒發達爾文奬章（Darwin Medal）的Jack Randall博士家中拜訪。當時派爾博士正在協助高齡已91歳的Randall博士準備次日在大會的獲奬報告。Randall博士迄今已命名了815種新種魚類，其中97%目前都還是有效種。他的學術成就可為無人能出其右。他所指導的許多學生中也有不少已是傑出的魚類分類學家。

2016年6月18日筆者（右）赴夏威夷出席第13屆國際珊瑚礁研討會時，曾前往Jack Randall博士（左）家中拜訪。當時派爾博士（中）亦在場。

以總統之名的其他新物種

其實這並不是第一次分類學家用歐巴馬總統為名來發表的新魚種。在2012年魚類學者已將分布在田納西河的一種小型淡水的河鱸（darter）命名為歐巴馬鏢鱸（Etheostoma obama）來表彰他對推動綠色能源和保護環境所做的努力。此外，也有一種蜘蛛、一種地衣、一種鳥類和一種寄生性的線蟲，也都是用歐巴馬總統來命名，甚至於有一種已經絕種的蜥蜴的屬叫Obamadon。

由Mayden & Layman所描述產在田納西河的一個新種的小型河鱸（darter）：歐巴馬鏢鱸（Etheostoma obama）， 2012年發表在Bulletin of the Alabama 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

分類學者在發現一個新的物種時就有命名的優先權。通常他們是根據國際動物命名規約的規定用新物種的形態特徵，或者是最先發現的地點，或者是為了感念某某人而用他的姓或名來命名。在此之前，也有不少分類學家用過卡特總統、羅斯福總統和克林頓總統命過一些新種的河鱸，包括高爾前副總統在內，主要是為了要表彰他在宣導氣候變遷上所做的卓越貢獻。除了魚類之外，也有一種鹿和一種樹木在今年美國國家公園局成立100週年時，用了羅斯福總統來命名。另有一種棕櫚樹的新種則是用喬治・華盛頓來命名。

分類學的式微及新物種拍賣命名權

分類學家所發表的新種報告，如果依照目前不合理的學術評鑑制度來評比，分類學家就會墊底。因為如只看文章在SCI期刊發表三年內被引用的次數來計算，那麼和你專長或分類群相同的分類專家全世界可能只有少數幾位，所以一篇報導發表之後會在三年內被引用的機會可說是微乎其微。因此分類學家不論在升等、續聘或新聘，乃至於競爭研究經費和資源上均難以和分子生物或生物醫學領域的同仁來競爭；博物館或標本館的人力物力及空間均不斷地在被壓縮或削減。這也就是何以年青的學子多半不願意投入在分類學研究的原因，因此全世界的分類學家正在快速凋零，可說是瀕臨滅絕。這將會是未來生物多樣性保育將面對的最大的危機和挑戰。因為地球上生物物種估計共有870萬種，其中86%的陸域生物和91%的海洋生物尚未被發現和命名，許多物種連牠的名字都不知道，牠們究竟在生態系統中扮演什麼角色，有哪些本領可以被人類學習或仿生都還不知道之前，就已消聲匿跡了。

也因此早在十多年前國際保育組織即曾經為了海洋生物保育探險的工作舉辦了新物種拍賣命名的募款活動。把十種新物種的命名權在摩納哥海洋學博物館進行網路開放競標，估計可以賣到185萬美元。譬如一種會用胸鰭走路的貓鮫，起標價為50萬美元，一種獅子魚的起標價為25萬美元等等。早在2004年就曾經有一種伶猴用金色宮殿來命名（Callicebus aureipalatii），最後是以新台幣兩千七百萬元售出。台灣也有不少的大企業家，多少也在做公益的活動，也包括在推動永續發展和生態保育方面。或許在台灣的分類學家可以考慮放下自己的身段，願意把新發現的物種的命名權來做拍賣，以爭取更多研究經費及推動保育相關的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