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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 19 2015

高齡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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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齡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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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漸邁向超高齡社會的台灣,面臨我們不得不正視的隱憂。

 

撰文:王小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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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張國耀

 

今年55歲的宋立莉,平日在公家機關上班。父親幾年前因病過世,未婚的她便與母親同住。三年前的某一天,當她下班回到家,打開門看到的畫面,成為她這輩子永遠都忘不了的影像。

 

滿頭白髮的老母親,跌倒躺臥在地。老人家不懂拿電話求救,連喊痛的能力都沒有,只是癡癡地看著她。「不知道她已經跌倒了多久?如果我再晚點回家,不知道結果會怎麼樣……」說起這一段,宋立莉還是很難過。

 

宋立莉的母親今年78歲,幾年前開始出現失智症狀。一開始,她只是常常忘記帶鑰匙,把自己鎖在門外,雙腳愈來愈沒力氣。宋立莉考量母親的身體狀況,決定從舊公寓搬到電梯大廈公寓,避免母親爬樓梯摔倒。

 

沒想到,宋媽媽脫離了本來熟悉的環境後,退化得更快。有次,老人家半夜燒水,把鍋子燒乾了都不知道,廚房開始不斷冒煙,直到火災警報器大響。之後,變得連大小便也無法控制。宋立莉開始習慣,回到家得面對臭氣沖天的客廳,得一一清理地板上的排泄物。

 

不過,宋立莉本身是小兒麻痹患者。當那一晚,母親在客廳跌倒時,自己也杵著拐杖的她,根本無力扶將近80公斤重的母親起身。她只好趕緊到一樓的警衛室求救,請警衛到家裡把母親扶起來。「我們社區的警衛,我三節都要送禮,打點他們,不然,誰願意幫忙……」

 

只要母親便溺在地上,她的拐杖就很容易溼滑而讓她也跌倒,自己也常受傷,臉上常常青一塊,紫一塊。

 

「面對我媽媽,我真的很無助,」宋立莉一邊在家中說著,母親坐著輪椅,就在旁邊。擔心她聽見女兒對自己的評論或抱怨,我問:「這樣讓媽媽聽見,沒關係嗎?」宋立莉說:「沒關係啦,她現在意識已經不清楚了,也兩三年沒說話了。」此刻的宋媽媽,坐在輪椅上,沒有反應。她的頭,早已歪向肩膀的一側,沉沉入睡。

 

不過,當詢問宋立莉,曾考慮過將媽媽送去安養院嗎?老人家突然醒來,頭一正,眼睛瞪大如銅鈴望向我們,發出「嗚嗚嗚」的聲音,情緒激動地哭了起來。

 

「說到她害怕的事,可能是出於求生意志,她馬上就醒來了。」宋立莉說。在我們談話數小時的過程中,宋媽媽只對這件事有反應。

 

高齡社會來臨,老人誰來顧

 

宋立莉的問題,很可能是台灣社會許多家庭即將面臨的問題。

 

根據國發會2014年的人口推計,台灣目前65歲以上的老人人口占12%。2018年,65歲以上人口預估將超過14%,步入「高齡社會」,

到了2025年,65歲以上的人口將達20%,成為「超高齡社會」。人口老化速度為全球第一。

 

論到老年,許多人心中最大的恐懼就是失能。根據衛福部的2010年「國民長照需要調查」統計,全台目前約有74萬名長者失能,到了2031年,失能長者將增加至120萬人。這些失能老人,誰來照顧?

 

面對失能老人,一般無法親自照顧的家庭多半得面臨兩種選擇:送到老人養護機構,或是像宋立莉一樣申請外籍看護工。但是,對很多老人來說,這些都不是快樂的選擇。

 

宋立莉透露,宋媽媽在身體逐漸虛弱、但還能走路的時候,曾到住家三重一帶看過幾家安養院。但是她看過以後猛搖頭,表達「以後絕對不住!」

 

老人家的直覺,背後確實有其道理。2014年年底,消保處針對全台20所老人養護機構進行安全、衛生、經營管理等查核,結果20家中竟有18家違規,比率高達9成。違規的項目包括使用過期4年的藥品、寢室及浴廁緊急呼叫鈴故障、安全通道有堆積物阻礙等問題。

 

在台北上班的王小姐說:「雖知如此又能如何?好的安養中心早就擠滿,要不然就是太貴,剩下的幾乎每家都大同小異,一樣爛!」

 

她的父親,五年前因為中風臥床,讓她走訪了許多安養院。若是空間寬敞、管理良好的,至少要每個月五、六萬元,讓每月薪水只有四萬多的她負擔不起。於是,她選擇住家附近、每月照顧費為2萬5000元的私人安養院。

 

走進王小姐的父親居住的安養中心,是位於台北市木柵地區一棟五層樓的舊公寓。光線陰暗的一樓大廳區,有七、八個坐著輪椅的老人擠在僅十幾坪大的空間裡看電視,到了二樓臥床區,穢物的味道飄散在空氣中,卻無人反應,好像大家都習慣了。一名面無表情的外勞正在幫老人拍背,插著鼻管的老人眼神空洞,彷彿人的意義僅剩下一具肉身,任人宰割。

 

王小姐也發現,過了晚上8點後,安養中心常常沒有台灣人值班,僅留外籍看護在公寓。「萬一發生火災或緊急情況,外國人有辦法處理嗎?」她無奈地說,只能靠自己天天去看,靠著家屬監督,希望讓爸爸得到多一些照顧。

 

選擇外籍看護工在家照顧者,也有他們的擔心。一方面,外籍看護工若逃跑,僱主必須承擔風險;此外,外籍看護工的責任心、照顧品質參差不齊,萬一照顧上有閃失,許多家屬也只能自認倒楣。

 

居住在台北市、從事金融業的張小姐,就有一個極慘痛的經驗。10年前,她的父親因中風又罹患失智症,母親早逝,家中無人手幫忙照顧,於是請了一名印尼籍看護,負責照料父親的生活起居。平日,張小姐與該看護相處良好,亦十分信任她的照顧品質。

 

不料,有一日她提早下班回家,打開浴室的門,竟看見地上滿是血跡―老父親原來坐在馬桶上,睡著了,往旁一倒,摔在冰冷的地上已經不知過了多久,頭破血流,她趕緊叫救護車才撿回一條命。

 

張小姐才發現,原來該名印尼籍看護常趁著她上班時與朋友相約台北市各景點遊玩,放著年邁的父親一人在家,她卻渾然不知。事後,雖然她提前解聘該看護,然而,父親身體的傷害已經造成,無從彌補。

 

不過,外籍看護工也有許多好的例子。對宋立莉來說,煩惱許久的母親照顧問題,在她請了一名印尼籍女傭「阿娣」幫忙後,才得以解決。阿娣不但耐心餵食三餐,還要替宋媽媽洗澡、導尿。80公斤重的宋媽媽,也只有她能一把抱起。每天早上,她會推輪椅帶老奶奶到中庭曬曬太陽,不時逗她「妳好棒!」

 

然而,按照勞委會規定,外籍看護工在台最多只能待12年。宋立莉已經是阿娣第三個僱主,聘雇年限僅剩最後兩年。「如果阿娣走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張小姐無奈地說,他們的辦公室已有好幾人遇到外籍看護與安養院難以抉擇的難題,這是大家討論出來的結論:「選外傭,得看運氣。選安養院,得看財力。」無論是哪個選擇,都有由不得人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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