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口下的珍饈：你吃的南非鮑魚合法嗎？

根據監督非法野生動物貿易的非政府組織TRAFFIC的數據，在過去的25年裡，背後有中國支持的非法集團已經走私了超過5萬公噸的南非鮑魚進入香港（此產業的核心）。這幾乎摧毀了南非的合法鮑魚漁業，因為在強盜集團摻上一腳之前，合法業者每年的鮑魚漁獲量可以達到700公噸。

隨著中國中產階級對南非鮑魚的需求不斷增加，又加上野生鮑魚數量急劇減少，因此帶動了鮑魚養殖業的蓬勃發展。現在鮑魚養殖是這個國家發展最快的水產養殖業，並在2015年為南非賺了超過7,300萬美元的收入。鮑魚從小被養在水池中，並餵養合成飼料。當牠們長到市場需求的大小，也就是重量約30公克到270公克不等時，就可以出口販賣了。可能是以活體的方式，也可能會做成罐頭或加工成鮑魚乾。

一點也不意外，由於野生鮑魚稀有，走私集團開始盯上南非鮑魚的合法供應鏈，包括加工廠和運輸車輛。

鮑魚業的風險分析師說：「如果你原本有個海鮮食材的天然資源，但每個人都在掠奪它，而且專家都認為那資源撐不了太久，這時你就得另覓來源了。」不願透露姓名的分析師說：「這就催生了非法集團的另一種手段。」

南非的鮑魚養殖業目前有13個商業養殖中心，集中在杭斯拜附近的南部海岸，但對於日益嚴重的搶劫事件，業者都不願意多談，因為擔心有損鮑魚產業在中國的聲譽。由於中國客戶購買鮑魚時會提前支付貨款，而一個不能保證鮑魚運送安全的賣家，在這一行往往無法獲得客戶青睞。

大多數養殖業者會花大錢請私人保全公司來保護他們的鮑魚倉庫，並動用裝甲車來運送鮑魚，運送途中另外聘請武裝人員戒護的也不少見。即便如此，這樣也沒有遏止歹徒行搶鮑魚的念頭。

根據該位風險分析人士所言，2014年1月有一輛運送活鮑魚的貨車在前往開普敦機場的路上遭到「非常專業」的歹徒襲擊。司機在機場附近的高速公路下交流道時，發現自己被一輛停在路上的汽車擋住前方，第二輛車從後面開過來把後路也擋住，幾秒鐘之內，持槍歹徒已出現在左右兩邊的車門。歹徒接管貨車後開進了附近的城鎮，緊急應變小組透過GPS跟了上去，並收回了貨物。但歹徒早已逃之夭夭，警察半個人都沒抓到。

兩年後，另一名運送鮑魚的司機在同一出口逃過了歹徒的搶劫，幸好這次襲擊事件沒有人受傷。但在今年4月時的另一起劫車事件，一名警衛的腹部中彈；而在7月發生的槍戰中，有兩名歹徒和一名警衛受傷。

根據風險分析師的描述，在距離開普敦較遠的一段高速公路上，也有歹徒向運送鮑魚的駕駛開槍，並三次試圖迫使駕駛離開公路。

口中佳餚，手中黑金

這些鮑魚搶案與銀行搶案的手法如出一轍，算不上什麼巧合。過去二十年來，鮑魚已經成為南非黑市的交易貨幣，甚至可以換取從中國進來的毒品，像是甲基安非他命或其化學前驅物。

「控制貿易的幫派需要不斷地進口毒品，也就代表他們需要更多鮑魚。」TRAFFIC的專案經理，同時也是前南非政府農林漁業部主任馬賽爾．克羅斯（Marcel Kroese）說：「如果海裡撈不到，他們就會在別的地方想辦法。」

鮑魚已成為南非最熱門的商品，連南非當局沒收的非法鮑魚也成了歹徒下手的目標。2015年10月，南非漁業部承認，有幾名蒙面武裝分子在開普敦的一處政府倉庫裡制伏了警衛，並偷走了好幾袋鮑魚。一位不願具名且與該部門合作的顧問說：「開普敦至少有兩起鮑魚搶劫事件，而在伊麗莎白港也至少被搶過一次。」

南非農林漁業部每隔幾個月就會將沒收的數十公噸鮑魚公開拍賣，用於補貼反盜劫活動。根據南非議會在野黨成員貝弗莉．沙弗爾（Beverly Schäfer）的說法，沒收非法鮑魚的拍賣收入，高達該部門整體預算的百分之三十。她批評這樣的體制反而讓農林漁業部能從鮑魚盜劫活動中獲利。

不過，南非農林漁業部並沒有回應這些問題。

小小鮑魚，公門染腥

總部位於南非約翰內斯堡的威爾亞羅（Willjarro）公司在杭斯拜（Gansbaai）的鮑魚加工廠於今年9月遭到搶劫，但這間公司去年12月時有與政府的農林漁業部簽署了一項合約，幫忙政府處理總價超過130萬美元的80公噸沒收鮑魚。當時南非農林漁業部部長表示，簽訂該合約是為了降低政府倉庫存放鮑魚的「安全風險」。

然而一個月後，另一家有競爭關係的鮑魚加工廠沙莫德公司（Shamode Trading Investments）到法院提出異議之後，農林漁業部即終止了該合約。

沙莫德公司指稱該合約非常「可疑」，因為威爾亞羅公司既沒有水產養殖、也沒有捕撈產業的經驗。農林漁業部隨後調查發現，威爾亞羅公司的申請有諸多不合規定的地方：法院文件顯示，公司在招標公告前一天就向該部門登記完畢，且公司也沒有法規所必須的鮑魚加工和運輸許可證，這表示威爾亞羅公司根本不該拿到合約。政府現已啟動內部貪腐調查。

在終止合約的同時，農林漁業部撤銷了他們發給威爾亞羅公司3.6公噸鮑魚的出口許可證，不過威爾亞羅公司卻也拒絕歸還重達30公噸以上的沒收鮑魚，該公司也忽視多項法院命令並繼續輸送鮑魚。接著到了今年9月，該公司就發生了劫案，被搶走大約1.45公噸的鮑魚，這些鮑魚又重新回到了黑市。

威爾亞羅公司沒有公開任何聯繫方式。工廠裡的一位經理本來告訴國家地理他會回答所有問題，但隨後卻不接電話也沒回覆訊息。該公司的唯一董事羅納德．拉馬贊（Ronald Ramazan）不願發表任何評論。另一間屬於拉馬贊兒子革舜．拉馬贊（Gershom Ramazan）的公司，在6月遭指控不當取得政府標案，該標案的合約內容是在南非東開普省提供抗旱救災服務，其中利益超過150萬美元。該標案同樣由農林漁業部簽署。法院文件顯示，革舜．拉馬贊在鮑魚加工協議中，偽造威爾亞羅董事的簽名。而他也沒有回應國家地理的任何問題。

警方沒有回應有關威爾亞羅公司和杭斯拜搶案的細節，而且搶案發生至今也沒有任何人遭到逮捕。據警長范．維克（F.C. Van Wyk）表示：「警方仍在持續調查中。」

除此之外，隨著鮑魚輸送問題的增加，廠商更傾向把鮑魚存放在私人倉庫，進而增加武裝搶劫的可能。TRAFFIC的克羅斯預測：「這些犯罪組織會緊緊地跟著鮑魚的行蹤。」他引用19世紀美國著名的銀行大盜威利．薩頓（Willie Sutton）的話：「我搶劫銀行，是因為銀行裡有錢。」

Kimon de Greef是南非開普敦的自由撰稿記者。他經常報導非法交易，目前正在撰寫一本關於南非鮑魚非法盜劫的書。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在推特上關注他。

撰文：Kimon de Greef

編譯：陳軍名

延伸閱讀：海鮮指南：全民永續海鮮行動 / 一起這樣做，讓海鮮文化變海洋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