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俄羅斯而言,主辦2014 年冬季奧運或許能證明它已重拾世界強國的地位。但把慶祝地點選在海濱度假勝地索奇,卻讓人難以理解:這裡是伊斯蘭叛亂分子攻擊的目標,據說也是曾經發生種族滅絕的地方。
撰文:布萊特‧佛瑞斯特 Brett Forrest
對俄羅斯而言,主辦2014 年冬季奧運或許能證明它已重拾世界強國的地位。但把慶祝地點選在海濱度假勝地索奇,卻讓人難以理解:這裡是伊斯蘭叛亂分子攻擊的目標,據說也是曾經發生種族滅絕的地方。
撰文:布萊特‧佛瑞斯特 Brett Forrest
攝影:湯瑪士‧德沃札克 Thomas Dworzak
瓦洛里‧伊諾仁塞夫穿過建築工地泥濘鬆軟的土地,爬上一條高山小徑。他行經一棟奧運宿舍、一名莫斯科官員新建的偌大夏日別墅,以及一些運送沙礫和鋼梁的卡車――全是些從來不曾出現在此的東西。這裡是俄羅斯北高加索地區的克拉斯納雅波利亞納,早在它成為克里姆林宮迫切關注的焦點之前,伊諾仁塞夫就已經在這個原本寧靜慵懶的村莊居住了半個世紀。「這裡曾經是全蘇聯最棒的地方,」他說。「擁有原始的自然環境。但是現在……」他話聲漸低,語氣中帶著不滿。
73歲的伊諾仁塞夫繼續邁著活力十足的大步往山上走,指向山坡下方的起重機與建築工人。他們正忙著破壞原本的克拉斯納雅波利亞納,將它改造成俄羅斯總統佛拉迪米爾‧普丁鋪張盛大的公共成就。「有時我會幻想發生一場地震,把這一切全都摧毀,」伊諾仁塞夫說。在這一度強盛的帝國南境,冬季奧運幾乎已經穿過高山的氤氳霧氣到來。
如今俄羅斯已不再是帝國。但和其他大國一樣,它依然深深渴望成為帝國。它必須為這份渴望找到一個出口,而在今年2月,有兩個星期時間,它將得償所願。在俄羅斯強大的決心下,冬季奧運將在一個讓人有點難以相信的地點舉行。黑海海岸上的索奇奧運會場附近,就是不久前才爆發喬治亞戰爭的地方,不僅發生過一場被許多人稱為種族滅絕的事件(對象是瑟喀什亞人),同一地區還曾經上演伊斯蘭分子叛亂事件(在達吉斯坦、車臣、印古什和卡巴爾達-巴爾卡爾共和國)。俄羅斯已經讓威震八方的哥薩克民兵重出江湖,協助維護和平秩序,以免遭人蓄意破壞。貪汙的傳聞甚囂塵上,高溫也威脅到賽事所需的降雪,而社運人士則呼籲抵制俄羅斯議會先前通過執行的反同性戀法案。普丁的因應方式就是禁止於奧運期間在索奇進行任何抗議或集會活動。
索奇是黑海海灘上的度假城鎮,這裡建造的許多療養院可以紓解北國寒冬引起的各種不適,從沙皇尼古拉二世的時代就吸引有錢人前來,後來又吸引了蘇維埃政權的領導人與共產黨工人。如今,在這個俄羅斯寥寥可數的幾個亞熱帶城市之一,這些建築都已蒼白而傾頹,搖擺的棕櫚葉迎來的是比較平民化的客群。儘管索奇是冬季奧運的主辦城市,但實際的賽事卻將在別處舉行。滑冰比賽的地點是在沿著海岸往南27公里處的阿德勒,滑雪比賽則在東邊47公里處的克拉斯納雅波利亞納,已經進入高加索山區。
幾乎每一個比賽場地都是從零開始建造的――阿德勒的溜冰場、克拉斯納雅波利亞納的雪橇軌道與模仿高山山村而建的選手村、奧運會需要的鐵路與基礎建設。目前官方公布的總支出是500億美元,實際上應該不只。但即使以低報的數字來看,索奇奧運的花費還是超過史上任何一場賽事。數百億美元的資金就這樣被籌措出來又花掉,實在稱不上是精打細算的生意。但這不是生意。
重點也不是體育競賽。舉辦這場盛事的用意在於成就普丁個人政治生涯的巔峰之作,許多俄羅斯人都相信普丁是上帝的使者,被派來領導俄羅斯走出失敗與恥辱。早在十多年前,普丁的腦袋裡就已經萌生了舉辦這場奧運的想法。
一條雙線馬路穿過克拉斯納雅波利亞納谷,四周全是高加索山的群峰。不過幾年前,這裡還只是一個有數千居民的小小滑雪村,在堅忍驕傲的村人守護下遺世獨立,許多本地人才懂的特殊用語和週期性的雪崩讓它與外界絕緣。如今,隨著大規模建設展開、2萬移民工湧進來改造村莊,這一切都不復存在。再把時間往前推一些,這座山谷曾經見證一個民族的滅絕,他們本來幾乎已被外界遺忘,直到冬季奧運再度喚起人們的記憶。
一個冬日午後,在一條岔路旁,阿斯坦米爾.詹提米洛夫坐在家裡等待老闆指派工作。他服務於索奇市的天然氣公司「高蓋斯」。雖然詹提米洛夫這個姓氏的字尾已經俄國化,他卻只是個國籍上的俄羅斯人。但這也不是他跟湧入這個山谷的其他眾多勞工不同的地方。他是瑟喀什亞人,150年前,這個山區民族被沙皇的軍隊擊潰後,幾乎遭到滅族。
詹提米洛夫說,每當家族為了參加喪禮而聚集在東北方山脈另一側的車凱斯克地區時,他就會聽到瑟喀什亞族的古老故事。「這種時候我總會豎起耳朵,」他說。長輩們會描述沙皇的軍隊如何在1800年代初抵達山區、高加索戰爭如何斷斷續續地打了幾十年、瑟喀什亞族又是如何失去土地還有其他許多東西。
俄國征服高加索山時,沙皇和他的將軍們對這個區域所知不多,也不了解生活在崎嶇多岩山脈裡的眾多部落以及各種方言。來自庫班河流域的哥薩克人是流浪戰士,負責巡守俄羅斯南境,他們也知道最好不要進入這些長著松樹的陡峭山區,因為很多人闖入之後都沒有活著回來。走失的俄羅斯士兵或浪人經常在這個地區被俘虜,用來在部落間交換山羊、藥草或其他俘虜。俄羅斯人取得這些具有戰略價值的土地――實現了他們自詡的天命,也就是不斷向外擴張,但他們也很清楚,要讓這些土地真正屬於俄羅斯,還必須付出額外的努力。
瑟喀什亞人和其他當地民族靠游擊戰頑強抵抗俄羅斯人,但這是一場贏不了的戰爭。對俄羅斯人而言,高加索山有種獨特的吸引力――邊疆戰事的驚險刺激、與瑟喀什亞族姑娘之間的禁忌戀情、激發感性追求的懸崖絕壁,都足以讓一個來自聖彼得堡的貴族拋開過去形塑自己的一切規則,蛻變成一個全新的人。後來,高加索山更成為詩人與作家的最愛,例如萊蒙托夫和托爾斯泰。山區裡的戰士拒絕在沙皇的要求下搬到西伯利亞或移居鄂圖曼土耳其帝國,但終究敵不過俄羅斯的軍事力量。瑟喀什亞人在一座小小的峽谷內進行最後一場抗戰。這座山谷如今被稱為克拉斯納雅波利亞納(「紅林地」之意),有些人誤以為這個名字的由來是因為這場戰役血流成河。1864年投降之後,瑟喀什亞人就被驅離當地,有數以千計的難民死於遷往索奇的途中。倖存者則被送往鄂圖曼土耳其帝國的各個角落。其中有些人死在土耳其船隻上,屍體直接丟進黑海。
索奇將主辦2014年冬季奧運的消息宣布之後,散居海外的行動人士就試圖讓世人注意這場他們視為種族滅絕的事件,瑟喀什亞人的苦難也因此上了國際新聞頭條。從伊斯坦堡到紐約,從安曼到溫哥華,世界各地的城市都有抗議活動。
「不是我們跑到俄羅斯去挑起戰事。是他們跑來這裡攻打我們。我們已經在這裡住了好久,」詹提米洛夫說,「整場戰爭就是為了這些美麗的土地。」詹提米洛夫不是行動人士。2012年,他把自己的那一票投給了普丁。「我們已經在俄羅斯生活了很久很久,」他說,「我們一直和平共存、彼此尊重,我們也會在俄羅斯住下去。但歷史就是歷史,談論歷史並沒有錯。」
彼得.費丁坐在書桌前。他對自己現在的成就並不滿意,因為今日的他只是一個地主,不再是往昔那個高山企業家。他告訴我們政府如何讓事情變成這樣。一切要從90年代初說起,當時費丁做了所有精明的俄羅斯人都會做的事:自己創業。那時俄羅斯才剛開放自由經濟,是當代資本主義俄羅斯的開端,充滿了嘗試與錯誤、鼓舞人心的成功與愈滾愈大的失敗。那是個只能不斷向前推進的時代,因為已經不可能回到從前。
費丁和他的事業伙伴考察了克拉斯納雅波利亞納的群峰。他們砍掉松樹林,立起金屬塔,再用一個航海船的驅動軸來驅動滑雪纜車。但費丁的滑雪場雖然維護得很好,卻生意清淡。因為有錢到可以負擔這種布爾喬亞嗜好的客人會選擇代表身分地位的法國滑雪場古瑟維,而不是鄉下的克拉斯納雅波利亞納。
2000年的某一天,事情開始有了變化。新上任的總統普丁搭乘費丁的滑雪纜車來到山頂,然後熟練地滑下山坡。隨著俄羅斯人愈來愈確定普丁的能力,隨著普丁一一擊退敵人、鞏固與盟友的關係,隨著俄羅斯逐漸走向穩定,普丁也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費丁的滑雪場。費丁的兒子迪馬教導那些部長、隨行人員和政商巨頭如何急轉彎、如何停止、如何在跌倒時不失面子。這些野心人士絕對不會放過和普丁打交道的機會,因為他正逐漸成為俄羅斯悠久的歷史中他們所熟悉的那一種政治領袖。
費丁撐過了俄羅斯經濟的寒冬,但他的合夥人紛紛離開公司、賣掉股份。接著,由於石油市場突然一陣大好,隨之而來的經濟利益流入了俄羅斯社會,費丁的滑雪場終於轉虧為盈。但在俄羅斯,只有天真的人才會沉浸在成功的喜悅裡,因為任何你一手打造的東西都會引起強取豪奪者的覬覦。
時間快轉至2008年,一架俄羅斯天然氣公司的飛機從莫斯科飛來。這家國營企業是全俄羅斯最大的公司,壟斷了俄羅斯的天然氣市場。據費丁回憶,他們的人請他跟他們飛一趟。就在飛機往北飛越羅斯托夫、弗羅涅日和土拉時,他們看著費丁,說:「我們很尊敬你。」但他們的目的掩飾得相當拙劣,任何人都能看穿。他們提出一個數目,想收購費丁的滑雪場。費丁知道自己別無選擇。抵達莫斯科後,就在俄羅斯天然氣公司的高樓裡,費丁簽下了面前的文件。「我看得出你的表情,」安排簽約的男子對費丁說。「你很難過。對你來說錢不是重點。」費丁說他們給的價碼相當合理,但他一手打造的事業就這麼拱手讓人了。「錢不過是一堆紙,」費丁說著,在合約上簽下自己的名字。(俄羅斯天然氣公司的一名發言人透過電子郵件表示,這座滑雪場是「經由商業協商收購的」。)
在費丁的辦公室,可以透過他後方的窗戶看見這座原本屬於他的滑雪場。「看著他們的所作所為,是一種折磨,」他說。「他們從莫斯科來,聲稱自己什麼都知道。」費丁談到山崩、泥流、汙染、貪汙,以及政治野心。
在被革職的前任滑雪跳台開發負責人發現自己血液含汞量超標之前(原因很神祕);在暴浪沖毀索奇造價數百萬美元的貨運港口之前;在少數民族團體對於在可能曾經發生種族滅絕的土地上舉辦冬季奧運這件事表達抗議之前;在一架負責運送建材的直升機墜毀在一片自然保留區之前;在姆濟姆塔河氾濫成災之前;在反同性戀法案引起國際公憤之前――在這一切尚未發生之前,索奇奧運曾經讓人有些期待。2007年7月,普丁飛到瓜地馬拉市。他在國際奧委會(IOC)的會議上用對手的語言(英語)發言,儘管帶著俄語充滿鏗鏘子音的腔調,仍然贏得讚嘆,打動了與會者。連不受普丁統治的人在見到他本人時似乎也常被他眩惑,足見權力對人的吸引力。然而弔詭的是,當國際奧委會將2014年冬季奧運的主辦權交給索奇、賦予俄羅斯接待全世界的權利時,這個決定卻也讓俄羅斯更加懷疑外國人和他們的動機。
這名哥薩克巡警和兩個警察一起從克拉斯納雅波利亞納村僅有的少數幾間商店外走過。穿著冬季服裝的哥薩克巡警顯得格外醒目:灰色馬褲、黑色高筒馬靴、軍用大衣外側交叉的咖啡色皮革吊帶。他彷彿來自另一個時代。
哥薩克人於18世紀建立克拉斯諾達爾,也就是目前索奇所在地區的首府。為了和其他哥薩克人有所區別,克拉斯諾達爾的哥薩克人以庫班河為名,自稱「庫班哥薩克人」。庫班哥薩克人過去肩負一項暴力又艱鉅的工作:為俄羅斯捍衛邊疆,抵禦從伊斯蘭之地北犯的戰士。庫班哥薩克族不受法律管轄,自有一套規矩。
共產黨上台後,這一群哥薩克人就被解散了,在往後的數十年裡,這個馬背上的民族一直受到壓迫。但等到普丁開始光顧費丁的滑雪場時,庫班哥薩克人已經重新聚集。他們不僅生存下來,還形成一股政治勢力,讓政府體認到擁抱自己身為哥薩克人祖國的形象其實是有利的。「我們一直都很愛國,」葉夫根尼‧拉祖莫夫說,他站在克拉斯納雅波利亞納紅磚造的警察局外,黑色的哥薩克制服上沾著雨水。「而且我們至今依然守在這裡。」
哥薩克巡警已經重回街頭。克拉斯納雅波利亞納有25名哥薩克巡警,索奇也有25名,機場與火車站則各有15名。整個克拉斯諾達爾地區共計1500名。
克拉斯諾達爾地區的行政首長亞歷山大‧特卡切夫本身也是哥薩克人,不時也會穿上哥薩克人的制服。他是個手段強硬的領導者,並且對當地高加索穆斯林人口的增加公開表達不滿。在一場歡迎哥薩克巡警重回崗位的演講中,特卡切夫提到,鄰近的斯塔夫羅波爾地區長久以來都替俄羅斯其他地區扮演著種族「過濾網」的角色,將遷入該區的高加索移民加以同化。但隨著少數民族人口愈來愈多,他擔心「濾網」將會失效。特卡切夫回憶起從前哥薩克人不受法律管轄的特殊地位,語帶暗示地說:「你們不能做的,哥薩克人可以。」
有批評者抱怨哥薩克人是一股反動勢力。但批評者並不背負保護他人安全的責任。北高加索地區的伊斯蘭叛亂已經持續了25年,顯示俄羅斯至今仍未能完全收服這些土地。
開車到阿赤佩斯河與姆濟姆塔河在克拉斯納雅波利亞納的匯流處走一趟,就會讓人對這次冬季奧運的舉辦地點產生另一層疑慮。道路盡頭,兩名邊境警衛守著一個檢查哨。他們
「友善」地告訴我們前方禁止進入。他們指向山上,說:「那裡就是亞布卡薩,離這裡3公里。」亞布卡薩在1990年代脫離喬治亞共和國,是一塊仍有爭議的土地。俄羅斯於2008年打敗喬治亞後,承認了亞布卡薩的獨立主權。除了俄羅斯之外,只有尼加拉瓜、委內瑞拉、諾魯和吐瓦魯承認亞布卡薩的獨立地位,這個名單可能會引來一些嘲笑,但亞布卡薩可不是鬧著玩的。
2012年5月,俄羅斯聯邦安全局(FSB)在距離偉大的奧運基地僅僅一山之隔的亞布卡薩地區發現了幾批藏匿的武器。有炸藥、榴彈發射器、肩式導彈。FSB逮捕了三名嫌犯,聲稱他們是一個名叫「高加索大公國」的恐怖組織成員。2013年7月,高加索大公國領袖多庫‧烏馬羅夫呼籲追隨者阻撓索奇的冬季奧運。這些人將北高加索地區變成全世界最動盪不安的地區之一,對他們而言,能破壞冬季奧運,就如同奪下他們自己的金牌。
俄羅斯特種部隊與穆斯林武裝分子幾乎每隔兩週就會在達吉斯坦、車臣、印古什和卡巴爾達-巴爾卡爾進行死傷慘烈的激戰。這些地方距離阿德勒或克拉斯納雅波利亞納都只有一天的車程而已,要混入正在建設奧運村的大批移民工並非難事。
在克拉斯納雅波利亞納,下班的工人結伴走下一條側街,來到一個有著油膩膩窗戶的棚屋裡,大口灌下溫熱的可樂。他們將皺巴巴的盧布鈔票餵進手機儲值機,再用手機傳送簡訊給吉爾吉斯或烏茲別克的家人,告訴妻子他們寄給小孩的錢是怎麼賺到的。一群工人拖著步子走上泥巴路,在「高加索捍衛者街」上等巴士載他們回工地,繼續忍受刺耳的金屬刮擦聲與難聞的金屬焊接味。
奧運過後,會留下什麼?這是許多當地人的疑問――這些人以克拉斯納雅波利亞納為家,他們的生活環境被徹底改變,而其中所牽涉的腐敗利益,他們並沒有參與其中。索奇奧運已經變成一個稜鏡,俄羅斯透過它放大了自己想對全世界傳遞的訊息,同時刻意忽略為了完成眾人期待的這場表演,對人道、環境以及法治似乎不得不為的諸多破壞。
該擁抱利益還是要嗤之以鼻?這二者的界線在俄羅斯永遠十分模糊。這正是俄羅斯獨特魅力的一部分。在克拉斯納雅波利亞納的「四峰大飯店」,伊果‧祖布科夫在酒窖裡開了一瓶梅洛葡萄酒。他和他的合夥人是這家飯店和這些葡萄酒的主人――總共5000瓶紅、白酒,是以北邊的黑海城鎮阿納帕出產的葡萄釀造的。祖布科夫手上拿著一杯酒。「政府說俄羅斯人每年冬天都會花40億美元到國外旅遊,」他說。「為什麼才三個月的冬季就要浪費掉40億美元呢?為什麼不給自己人賺?」
國家的力量已經將克拉斯納雅波利亞納從一個寧靜的村莊變成了一個度假勝地,旅館與基礎建設已經足以容納每年冬季自外地湧入的數千名訪客。祖布科夫看起來很嚴肅,但他接著就笑了。「所以我們不妨花3000億美元蓋一個自己的度假區,」他說。「這可是俄羅斯人75年的旅遊支出。」祖布科夫和大多數俄羅斯人一樣,你很難分辨他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也和大多數俄羅斯人一樣,你很快就能跟他建立友誼,而且可能持續一輩子。
普丁的任期或許會顯得比一輩子還久。拜修法之賜,他可能直到2024年才會卸任。
我來到一場冰上曲棍球比賽,這是「世界青少年冰上曲棍球錦標賽」的賽事之一,在阿德勒新建的奧運溜冰場舉辦。這是一場青少年之間的競賽,俄羅斯對上美國,這樣的競賽組合,配上索奇奧運想要傳達的訊息,真是再恰當不過了。隨著開賽時間接近,觀眾期待地穿梭場內、選手們在玻璃般光滑的場地上滑行,有個看起來有些眼熟的男子出現在冰上。
擴音器裡傳出了佛拉迪米爾‧普丁的名字。運動場開始播放俄國國歌。播到第一段漸強時,普丁這個擁有超人自制力的領袖身上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隨著樂聲愈來愈高昂,一波情緒在普丁臉上蔓延開來。他的五官扭曲成一抹微笑。他終於將奧運帶到黑海畔了。這一切都是他的構想,而如今已然成真。當這滿意的表情開始擴散到普丁的整張臉時,這位俄羅斯總統重新恢復了自制。他挺直身子,再次皺起眉頭。
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