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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 28 2020

【老杜聊海蛇】日本的海蛇研究驚魂記

  • 入夜後黃唇青斑海蛇陸續出現。攝影:杜銘章

    入夜後黃唇青斑海蛇陸續出現。攝影:杜銘章

  • 與那國島是日本最西邊的領土。攝影:杜銘章

    與那國島是日本最西邊的領土。攝影:杜銘章

  • 與那國島離臺灣非常近。攝影:杜銘章

    與那國島離臺灣非常近。攝影:杜銘章

  • 與那國島有許多高聳的峭壁。攝影:杜銘章

    與那國島有許多高聳的峭壁。攝影:杜銘章

  • 與那國島沿岸的峭壁。攝影:杜銘章

    與那國島沿岸的峭壁。攝影:杜銘章

  • 一切就緒準備進入蛇洞。攝影:杜銘章

    一切就緒準備進入蛇洞。攝影:杜銘章

  • 洞內的水原本很清澈,後來變混濁。攝影:杜銘章

    洞內的水原本很清澈,後來變混濁。攝影:杜銘章

  • 歷劫歸來!攝影:杜銘章

    歷劫歸來!攝影:杜銘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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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我的一口氣已經快用完了,我開始慌張了!只要再幾秒我就會溺死!"

在我退休前三年,國科會讓我聘請一位博士後研究員來協助我的海蛇計畫。很幸運地,日本博士木寺法子願意接受聘約。她的野外工作能力極強,又不在乎臺灣的低薪,只因她對海蛇充滿興趣又超愛臺灣的滷肉飯。可惜她在臺灣的時間極短,因為我請她駐守西表島研究三種海環蛇對於淡水偵測能力的差別,並在日本一些小島調查海蛇,所以她未能盡情地享受到滷肉飯。更遺憾的是她未做滿三年就提前離職了……原因不是滷肉飯,而是我們極為僵化的聘人制度。

有次木寺法子的實驗還缺黃唇青斑海蛇的樣本,朋友告訴她石垣島中部東方海面不遠處有個小島,上面有很多蛇,退潮時可以直接從石垣島走過去,滿潮水位也只有到胸部的高度。當時我人剛好也在石垣島,就決定去採集一些樣本,並趁傍晚的低潮,按照她給我的說明找到了那個離岸不遠的小島。當時潮水真的很低,多只在腳踝的高度,較深處也只高到膝蓋。

我很輕易地就涉水登島了,天黑前我先逛了一下整座島了解環境,入夜後黃唇青斑海蛇果真陸續出現。我的背包也很快就裝滿了蛇。正當我準備回石垣島時發現潮水已經上漲,原本許多露出水面的礁石都在水下了。由於判斷對岸方位的幾顆礁石都不見了,我只能隱約猜測來時的方位,但頭燈的亮度無法照到對岸,也照不出水有多深。心裡想著,反正最深也只到胸部,就提著背包慢慢往前走。不料才走沒多遠就掉進一個深水坑!我迅速將背包舉到頭上以免海蛇溺水,雙腳猛力往下蹬,幸好很快就脫離深處,並再度站立於水中。如此數次才終於抵達對岸。隔天我有備而來,除了準備較多的網袋,還從岸邊撿了一個大保麗龍浮具。回程時除了將裝蛇的網袋都放在保麗龍上,人也趴在上面慢慢游回對岸。只是游沒多久卻又擔心起我的肚子是否會被礁石割傷?甚至於是否會有鯊魚來咬我一口?

其實真正需要擔心鯊魚的地方是與那國島。這座島是日本最西邊的領土,天氣好的時候甚至能看到臺灣。這裡有許多高聳的峭壁,峭壁上的裂縫也讓我聯想到蘭嶼的海蛇洞。試過其他比較容易調查的海岸卻毫無所獲之後,峭壁成為我不得不去的地點。白天我找到一處能攀爬而下的地點,順利地進入一個岸邊的小縫內,並在裡面找到一條黑唇青斑海蛇。可惜夜晚再來時卻未見任何海蛇,這顯然不是一個理想的洞穴,但附近也許就有海蛇洞。

我決定白天再回來沿著海岸游泳探尋。隔天穿上防寒衣並帶著蛙鞋,攀岩下到海邊後開始沿著峭壁游泳探尋。除了沒發現理想的洞穴讓我愈游愈遠,岸邊美麗的珊瑚礁魚群也讓我忘卻疲勞。當我開始感到疲憊時已經距離下水的地點很遠,而沿岸都是高聳的峭壁無法攀登回陸地,只能游回原來的地點。由於海岸線彎彎曲曲,我決定切直線以便節省力氣。此時心中不但充滿難以返回起點的無力感,也恍然發現水下是深不見底的深藍色大海,整片平靜的海面只有我的蛙鞋持續製造出白色的浪花和聲音。

突然間我的腦際閃過大白鯊從深處衝上來捕食海豹的畫面。在這片平靜的大海上,我會不會成為那個醒目的獵物?此處有沒有食人鯊?我開始擔心起來,原本疲累的雙腳也恢復了元氣,便快速游回了起點。事後我把此事告訴日本友人,他很慎重地告誡我真的該擔心,與那國島的鯊魚很出名,確實曾有船員葬身在鯊魚的利齒之下。

有次我也差點就在宮古群島的伊良部島滅頂。那裡有個海蛇洞,洞口在水下3公尺深,9公尺遠的礁石內。我請已離職的木寺法子來協助,也找到了曾進入過那個蛇洞的兩位老漁夫。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後,他們願意以低於行情的費用帶我們進入那個水下蛇洞。老漁夫說:「只要方向正確,一口氣就可以潛入那個洞,不用租氣瓶。」但若方向游錯了呢?雖然租氣瓶不便宜,我最後仍決定租了兩個,讓木寺法子和其中一位漁夫背著,並請她跟在我後面,萬一方向游錯了,兩個人可以共用一個氣瓶。

一切就緒後,我跟在老漁夫身後,很順利地潛入那個滿是海蛇的洞穴。我們興奮地拍照和數著各種海蛇的數量。不久後木寺法子從隔壁的洞穴潛回來,她說那裡的海蛇更多。我問她:「容易嗎?」她說:「比進來更容易,往下、往前,然後浮上來就到了。」我請她在前面帶路,卻沒想到下潛時已看不見她的身影。本來清澈的海水,被我們的蛙鞋一攪和,已經快伸手不見五指了。

我並沒有退縮,想著往身邊的岩壁靠過去,抓著岩壁進去就可以了。雖然岩壁很快地就出現在我面前,但當我繼續在水下前進時,卻找不著水面上有透空可以上來換氣的地方。眼看我的一口氣已經快用完了,我開始慌張了!只要再幾秒我就會溺死!幸好,溺死之前,我終於瞄到了一個透空的水面,便衝上去吸到那救命的一口氣。

野外的研究工作雖有許多暗藏的風險,人們仍然樂此不疲,為何如此?除了辛苦和危險當然也有甘甜之處,以後若有機會我們再聊聊一些甜美的經歷。

 

上篇:【老杜聊海蛇】菲律賓的海蛇研究驚魂記

 

老杜本名杜銘章,他是臺灣研究海蛇的先驅,1986年在中山大學海洋生物研究所攻讀碩士時選擇海蛇作為他的論文。深知海蛇研究的困難與高風險,1994年自美國取得博士回國後只從事陸棲蛇類的研究,直到2008年因緣際會又重回海蛇的研究,持續研究六年直到2014年從師大生命科學系退休。目前定居臺東經營有機生態農場並繼續推廣蛇類保育,在臺灣的海蛇或蛇類的生態研究上,他都算是老字號的人物,雖然實際年齡與心理年齡他離老還有一段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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