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1947年日本軍用地圖顯示現今北韓首都平壤的周圍地區。
美軍在二戰結束時繳獲的地圖,精準呈現亞洲的型貌
製作年份:1870年代-1940年代
來源:史丹福大學圖書館
在二次大戰末期,美軍沒收了數千張日本機密軍用地圖,以及用來印刷的圖版,並運往美國保管。這些地圖涵蓋了亞洲大部分地區,所描繪的遠遠不止是各地的地形。有的著重在運輸系統,有的是當地族群和盛行疾病的分布。日本人稱這些地圖為「外邦圖」(gaihozu)。美國人來說,這是很寶貴的情報來源,不但能了解剛擊敗的敵人,還能了解一個新出現的敵人:蘇聯。
美國陸軍地圖局認為,不該把這麼寶貴的戰略資源存放在會被核武攻擊摧毀的單一地點,所以分別送到全國數十家圖書館和機構。幾十年來這些地圖就一直擺著,幾乎被人遺忘。
史丹福大學研究生謝美裕聽過一些傳聞,表示校內智庫胡佛研究所的檔案室裡收藏了一疊疊神祕的亞洲老地圖,於是在2008年左右決定著手調查。謝美裕的論文是探討古代漢朝何以能在兩千多年前建立起中國第一個長治久安的大帝國,但是在現代地圖和衛星圖像中,許多相關的考古遺跡都看不到,不是隨著時間受到侵蝕,就是在中國工業化過程中被掩蓋。謝美裕推想,舊地圖或許藏有一些重要線索。
她一路探究下來,最後來到了史丹福地球科學圖書館地下室一間排滿抽屜的陰暗房間。謝美裕花了一整個下午想要弄清楚裡面有些什麼。她發現校內收藏的日本軍事地圖,是多年前從胡佛塔(Hoover Tower)塵封的閣樓移到圖書館地下室來的。原來史丹福大學總共大約有8000張。
這張局部圖取自一張京城(Keijo)地圖,京城是日本人在1926年到1945年統治韓國期間對現今首爾的稱呼。左邊的白色區域是一大片公共空間,原本是一座14世紀宮殿的場地。
根據大阪一位退休教授、外邦圖的權威專家小林茂(Shigeru kobayashi)所述,日本軍方早在1870年左右就開始製作這些地圖,時間遠在二戰爆發之前。那是日本史上一段不安的時期。在世界其他地方,歐洲的帝國列強正忙著瓜分非洲。日本領導人認為他們有兩個選擇:成為殖民強權,或被殖民強權接管。他們不想成為別人的殖民地,於是一種防禦性的帝國主義就此誕生。
一開始,軍方只是複製在鄰國找得到的地圖。但是,日本軍官很快就意識到他們需要更詳細的地圖,於是開始派出隊伍去測量中國和韓國的海岸線,後來也進入內陸地區。
不令人意外的是,日本勘測人員在其他國家並不受歡迎。根據小林所述,1895年憤怒的韓國人殺了一支日本測量隊的好幾名助手(日本在1910年併吞朝鮮,一直統治到二戰結束)。從1913年開始,日本就派出祕密測量隊進入中國。這些人員假扮成旅商,暗中製作地圖,器材就只有指南針,距離用步伐測量。
這張日製上海地圖以顏色表示在這裡生活和工作的居民身分,例如綠色為日本人居住地,淺藍色區塊代表這裡有美國註冊公司。
日本人有悠久的地圖複製傳統,往往從敵人手中拿到地圖,再添加自己的注解和細節,如上方這幅日製地圖,就直接套用了俄國夫拉迪沃斯托克(Vladivostok)的地圖,上面還看得見西里爾文字。當然,他們的敵人也會做同樣的事,如美軍也會使用在沖繩和其他地方作戰時繳獲的日製地圖。
除了顯示其他國家地形的地形圖之外,日本軍方還製作了各種地圖,從航空圖,到顯示街坊鄰里的生活與工作類型的城市地圖(如上方的上海地圖)都有。這些地圖很多都有詳細的日文注解,指出可能具有戰略價值的地貌,例如某條海岸線是否適合船隻登陸、某個地段是否適合設置兵工廠等。在一張南太平洋某島嶼的地圖上,注解說明了當地的飲食和島上唯一製冰機的位置。
這張1938年的俄國夫拉迪沃斯托克地圖,就直接畫在一張俄製地圖上。日文注釋敘述了渡船航線和其他運輸系統,包括橋梁類型的說明。
這些外邦圖涵蓋的範圍北起阿拉斯加和西伯利亞,西到到印度和馬達加斯加,南達澳大利亞。沒有人知道這些地圖總共有多少張,主要是因為日本軍方把測繪計畫列為機密,並在二戰尾聲美軍逼近之際下令銷毀地圖。許多留存至今的地圖顯然是為此奉獻了一生的日本製圖師拯救下來的。他們違抗銷毀自己作品的命令,寧可看著它被敵人沒收。
外邦圖如今已經失去戰略價值,但小林茂和謝美裕等研究者仍然視之為窺看亞洲歷史的獨特窗口。謝美裕如今是俄亥俄州立大學的歷史學家,她正在這些地圖上找尋古代文明的線索;小林茂則是熱衷於利用外邦圖來研究東南亞和中國的森林濫伐,以及其他類型的環境退化。兩人都希望這些當初為了軍事目的製作的地圖,能在和平的知識追尋中重獲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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